《平民的记忆》专集全章节
这是一种恶性竞争,必须想办法扼制。
我主动把各厂的负责人请到我们厂座谈,分析利害。大家都认为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我告诉大家,世界上有一个石油输出国组织,他们统一定价和掌控石油产量,防止恶性竞争,这样的结果对大家都有利。最终,我们大家也统一了认识。我起草了收购麦草的布告,统一了麦草收购价格,各厂在布告上盖章后张贴在门前。实际上,这样的布告没有多大的约束力,大家心里明镜似的,那又该怎样相互监督呢?有人说:“谁不这样办就日她×!”“谁胡来断子绝孙!”大家都以同样的话语赌咒发誓,这虽是脏话、咒话,听着都有些可笑,但真是管用。这样的言语胜过白纸黑字的协议,简捷省事奏效。很快,抢购麦草哄抬价格的不当竞争扼制住了。
提高麦草供给量,这是解决麦草供应紧张的关键所在。我了解到长安东部地区仅有两家造纸厂,麦草的收购价格便宜,送麦草的车辆还需要排队等候,形成了送麦草难的局面,这明显是供大于求的状况。我派人到长安东部联络拉麦草车辆,向他们通报我们西部的需求信息,并增加运费,他们觉得合算,纷纷把麦草运送过来。消息传开后,邻县、渭河北边原上的麦草车也来了,从而保证了各厂的正常生产。后来我反思,麦草是短距离运输材料,以麦草为原料的造纸厂在一个地区内不能建得太多,更不能扎堆,布局一定要合理,否则纸厂就没有竞争力了。
09 退股风波
1988年9月28日,厂财务部核算出建厂投资共计23万元,其中二虎投资8.366万元,我投了15万多(其中包含我二哥向银行借贷2万元,还有董某的1.3万元)。此前,我曾提醒二虎,说他的投资应该追加,但他说他实在借不到钱了,由我继续投资。核算结果我的投资多于他,他不高兴了。尽管如此,年底我俩各领到了4万元分红,我退还了董某1.3万元。
我和二虎联合办厂的协议约定:按投资比例分红和承担相应的经济责任。但二虎不同意,他要一马两掰。1990年2月19日,二虎向我提出退股,我请张忠昌和贺忠文两人说和,他俩拿出了一个方案:把纸厂折价,谁出这个价,厂子就给谁。二虎不愿意,理由是他没有管理人员和销售渠道,怕经营不好。于是,说和人又拿出了第二套方案。最终商定,我给二虎退股并分红共计19.5万元(不包括已分红4万元),1990年9月底退清,此后再无任何瓜葛。当时,我身边的人都不同意这样退股,这岂不是把厂里的全部利润都拿去了吗?
我劝他们说:“全部拿去就拿去了,谁要我们当初建厂时没有资金呢,权当我们一年多没有干,只要有厂在,我们好好经营,一两年就会挣回来的。”
有人叫我去打官司,我没同意,理由是:“时间就是金钱,时间拖不起,也耗不起,打官司往往一两年都出不来结果,还会伤了和气,我们吃些亏,也好合好散。留得纸厂在,何愁不挣钱,退一步天高地阔,退一步就是前进。后来实践证明:赢官司打不得,附近的好几个厂中途股东闹矛盾,一直耗到国家禁止办纸厂时,官司还未了结,他们损失惨极了。再者说,二虎后来包起了建筑工程,我们双方互利共赢。可真是:让人一步天地宽,吃亏原来是福报。
二虎退股后,我一心一意抓纸厂经营,经过一年多的努力,纸厂的经济效益明显提高,可是新的矛盾又出现了:当初建厂时,我二哥只是工作人员,名义上股东只有我和二虎。建厂中途,二哥跑来了2万元贷款(由我做担保),我和他商定,他不能作股东,只能把这笔钱归到我名下,占我投资的五分之一,我和二虎分红后,他在我的红利中拿五分之一。
但是给二虎退股后,二哥的思想慢慢地起了变化,认为我和他是兄弟,挣家不等分家相等,他向我提出了无理要求。这不能按通常的办法处理,我只好请郑振远、柏焕壁二位兄长出面说话。最后商定,他出资2万元,退给他10万元,满足了二哥的要求,让他多拿些钱。我们签订了退股协议。可是不到一年,二哥又来厂里纠缠,说话人让他讲出道理,他说他没道理,只是觉得自己拿钱少了,我请我舅出面说话,又按他的要求给了5万,前后累计给了15万。尽管如此,我不生他气,因为我办纸厂的初衷,就是为了弟兄们都过上好日子。多给他钱了,他心理上就平衡了。后来,二哥用这笔钱在高桥槽坊承包了一家纸厂。我心想,只要他能挣钱,日子过得好了,我心里也就踏实了。处理弟兄们中间的事,是不能按常规常理的,因为这里面有亲情在。同时也告诫人,办企业最好不要搞成家族式的,这里面往往有大隐患。
10创办南厂
当时,纸张供不应求,我想着扩大生产。1993年,我在沣河西岸新旺村八队(新河庄)的地面上投建了马王福利造纸厂(南厂)。南厂厂房宽大,我计划再上一套回收废纸箱,生产牛皮包装袋的设备。为了抓机遇、抢时间,从山西泌阳等地订购了整套设备,1993年6月正式投产。
南厂是妻子娘家所在地,天时地利人和,本该条件很好,可是她的弟弟生事,让我不省心。我和妻子商议,请她退休在家的舅舅到南厂主持工作,维持了纸厂生产。在此期间,我出资给妻弟盖了三间前后两进的房子,稳住了他的情绪。
那年月,经济形势良好,行业发展也很快,相关资讯瞬息万变。作为企业的掌舵人,必须具备敏锐的嗅觉和相当的应变能力,且能做到杀伐果断。那一年,陕西省造纸工业协会召开造纸工业会议,参会者都是国营造纸厂的领导,唯有我来自民营纸厂。会上获悉国家要治理造纸污染,整顿“十五小”(小造纸厂、小水泥厂、小钢厂、小炼油厂、小化工厂、小煤窑等)污染企业。对于造纸企业,年产5000吨以下的将一律关闭,年产5000吨以上的进行整顿,污水处理达标者继续生产,不达标者关闭。企业要进行污水处理,相关投资相当大,小型纸厂根本无力进行,故必须逐步关闭。意识到关闭纸厂是迟早的事,在南厂经营了4年后,我已收回了全部投资,我决定转让南厂。
消息一传出,不少人争相而来,因为当时纸厂生意确实很好,纸张供不应求,一些人仍在投资建厂。如此大好形势下,我却要卖掉纸厂,让人感到意外和不解。但我做了决定,就绝不回头。由于抢购纸厂者众多,竟有人以堵门相逼,无奈我请派出所出警来解围。纸厂卖掉了,后来一些朋友说我眼睛亮,有远见。其实不然,只是农民信息不畅,眼光看得不远而已。
1998年,马王福利造纸厂也关停了。我对我的同学(时任长安县副县长)王作兆开玩笑说:“你在县上当官,主管民政局,批准我办厂的是你。现在你主管县城建设局(环境保护办),让我关停厂子的还是你,为人和得罪人,让你全包了。”王作兆笑着说:“都是形势的需要,政府是节节政策,摸着石头过河嘛。”
当时在关停纸厂的文件中提到,要给关停企业一定的补偿,实际上一分钱也没补偿。
二、不测风云
古语云: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这话我是这样理解的:在人世间,任何人任何事,总不会一帆风顺。在纸厂这十年间,我们也经历了许多坎坷、挫折,甚或灾祸。
01 三哥遇车祸
三哥董颖红长我两岁,我办纸厂时请他来上班,他执意不来。他说兄弟几个都在纸厂干活,不好管理。他去了大队办的马王面粉厂上班,谁知1989年3月14日下午2时许,三哥去上班,到了面粉厂门前,一辆面包车从他身后急驶而来,把他撞翻了,头碰到了地上。
当我赶到沣西医院时,三哥深度昏迷,不省人事,急需转送西安抢救,可联系不上救护车。找了村里几个有小车的人家,人家都推托了。救人要紧,无奈我在给纸厂拉煤的汽车上搭了个软吊,把床板放在软吊上,将三哥拉到了陕西省人民医院急救科。急救大夫一看,三哥瞳孔放大,立即决定做开颅手术。手术从晚上10点一直进行到12点以后才完毕,三哥一直处于昏迷中,他在和死神做着殊死搏斗。
我当时难受极了,下定决心要把三哥抢救回来。三哥对我们这个大家庭的贡献太大了:他小学毕业后就辍学了,帮着父亲在生产队里干活,很早就替父母分担起养活全家人的担子。他吃苦耐劳,任劳任怨,起早贪黑,不避风雨。我跟着三哥一起收割庄稼,一起在火车站装砂,一起垫猪圈起圈,一起套磨子磨面,一起去渭河北原买粮度春荒……他总是让着我,护着我……他一天福都没享过,就这样躺下了,躺在病床上……
我守着他,心里呼唤着他,盼望他快些醒来。
也许老天开了眼,三哥终于醒过来了。主治大夫告诉我:“你三哥命大,要是迟来医院半个小时,或许就没命了。”肇事车辆是西安新新车辆修配厂的,那天因为车闸失灵,才冲向了三哥。经过近一年的治疗,三哥的命保住了,但从此成了残疾人。
三哥的孩子都还小,一家人挤住在老屋的一间厦房内。我决心替三哥分担些责任,照顾好三嫂和孩子们,帮他实现愿望。
三哥的事故是王寺交警队处理的,赔偿金共4万余元,除去治疗费用2.7万元,剩余1.7万元,作为他后续的康复治疗及其他费用。
我为他申请了庄基,盖起了三间前后两进的楼板房。经过几年的康复治疗,三哥站起来了,在家门前摆起了烟摊……三哥的女儿出嫁了,儿子晓鹏也结婚了。我让晓鹏和妻子粉妮都来纸厂上班,管财务,把三哥盖房子的2.3万元欠款全免了,直至纸厂关闭。
02 路遇劫匪
那年初冬的一天,我骑着自行车去郭杜五桥的一家纸箱厂催收货款,纸箱厂老板躲着不见我。我一直等到晚上近12点了,他才出现了,答应我过几天就付款。我这才骑着自行车朝回赶,过了郭杜十字西边,走上了韦斗路,路旁是一家猕猴桃园,园子西边是一片麦地,四下里寂静无人。突然两个身影迎面而来,一句话也不说,其中一人拿菜刀劈头盖脑地朝我头顶乱砍,另一人手持流星锤击到我脑门。我顿时眼冒金星。那人用刀指向旁边的麦地,意思是要我去麦地里说话,怕路上有来人被发现。
我当时已经反应过来,很快就冷静了,打算和他们先做周旋,再伺机脱身。我被胁迫着走进了麦地,我说:“你们要钱了好办,都在大衣口袋里。”说着,我脱下格子呢大衣。我接着又瞎说:“你们不认识我,其实咱是一路人,没想到今日遇到你们了。”一个歹徒问:“你是谁?”我说出韦曲几个有名气的黑老大的名字。他俩有些犹豫了,我趁机把大衣递了过去。他俩不敢靠近我,可能害怕我反扑。一个用刀挑着大衣说:“不好意思,弟兄们没钱花了。”说着,就在大衣兜里开始摸钱,我借机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到公路上一处亮灯的地方,那里停着一辆拉纸浆的小四轮拖拉机,车主见我满头浑身是血,吓得尖叫起来。我说:“你不用害怕,我遇见劫匪了,快把我拉到郭杜医院。”好心的车主二话没说,就拉我去了医院。到医院后,处理、缝合伤口、止血,我一边请医院人员帮我报警,一边通知附近的朋友。在郭杜公社工作的崔浩、长里村的周博学、纸箱厂的陈学正,他们闻讯立即赶来了,这些在危难之中挺身相助的朋友,让我至今感激不尽。
第二天一大早,我转到西安医学院(现西安交通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住院治疗,重新缝合了伤口:头顶三刀,额头一刀。后来拍了X片,所幸未伤到骨头和大血管。
遭遇此劫,好在抢救及时,并未伤到紧要处,我算躲过了平生的一大劫难。
住院两天后,我觉得不能再住下去。我知道:好事无人问,瞎事传千里。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马王村和厂里,会对厂子和我的声誉产生不良影响。于是,我换了一身衣裳,用一顶火车头帽子把包着伤口的纱布捂得严严实实,坐车回到了厂里。我故意去车间里走动,和职工们说说话,显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也走上马王街道,随处转转,碰上人问我额头上的伤口,我说不小心碰了,不碍啥事。
果不其然,我听到村里有人传“董颖夫被人在郭杜用刀砍了”,还有编造的其他说法。总之,说啥话的都有。也有人反驳传话者:“再嫑胡说了,董厂长刚才还在街道上溜达,人好好的。”
事后,郭杜派出所的民警说,这伙劫匪是一支菜刀队,在郭杜附近已经作案好几次了,他们心狠手辣,专拣走夜路的人下手,所里正找线索,非破案不可。
这次历险后,我提高了自我防范意识,我觉得还是要购买小轿车,我原来“自行车跑过汽车轮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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