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的记忆》专集全章节
施工现场会
张忠昌很能吃苦,吃住都在工地上(住在门房的临建工棚里)。他曾在大建筑公司干过木工活,带领本队(他是泥河村第四生产队队长)的社员进城搞副业多年,对工地的管理很有经验,但对开现场会心里没底,甚至有些发慌。我给他写了半页纸的发言稿,他照着念都紧张,念得结结巴巴。我让他先熟悉稿子,到时候可以脱稿发言,工地上怎么干的,发言时就怎么说。一说到工程,张忠昌就不会紧张了。
开现场会那天,县公司、公社的领导,各分队的负责人,队部所有人员都参加了。他们到工地视察过后,都称赞工程干得好,工地管理也很好。我事先准备了锦旗,公社领导亲自为张忠昌颁授锦旗,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从那以后,张忠昌的在行业内声名鹊起,县公司屡次带人到他的工地参观学习,沣西建筑队也因而成了优质建筑工程的代名词,一时间在全县建筑行业声名大振。
从此以后,闫景科、张忠昌逢人便说,老董真有一手——点子稠,办法新!这人呐,有文化和没文化就是不一样。
建筑技术培训班
为了提高建筑队各分队(组)的管理水平和施工技术,培养人才,提升工程质量,争取更大的经济效益,我思谋再三,萌生了举办培训班的想法。我和队领导做了沟通,他们同意并夸赞了我。我起草了沣西施工队(83)10号文件:“关于举办建筑技术培训班的通知”,通知载明,从1983年5月份开始,培训时间暂定为一个月(如需延长另定),每周六晚上上一节课,星期天白天是三节课、晚上上一节课,每节课不少于2小时,晚课19点开始,白天课早8点开讲。
参加培训的人员,涉及各分队队长、工长、预决算员。另分配给各队(组)和挂靠单位2—3个名额,条件为:技术冒尖的技工,具有初中以上文化程度,本人喜爱钻研技术。为了做到学习、生产两不误,星期天白天工地要留一名队长(或副队长)安排生产,其余人员参加学习。
主讲人由我来联系,我聘请过长建二公司的技术员、工程师李焕学,预决算员龚汉琪;聘请过西安建筑工程学院教授、西安市土木建筑学会和各大公司的工程师;也请过我们施工队的技术员曹希文,预决算员贺忠文等。培训课堂就设在我家二楼的通间房子,用五合板刷漆做黑板,摆上几排长条椅,挂上大灯泡,就那样开班了。
我当时还挂着马王镇文化站站长的头衔,所以从名义上讲,培训班是建筑队和文化站两家合办。
这份通知报送二建公司、公社周主任、工业办,下发到各分队(组),所有筹备工作,我都一一提前做好,还刻印了培训资料,买了培训教材。第一讲在5月7日晚开始,大家热情很高,都早早地骑着自行车赶来了,自行车停满了我家的院子,这是建筑队从来没有过的景象。建筑队队部和我家不到100米的距离,一、二、三分队都在沣河毛纺厂的工地或沣西商店工地,来去十分方便。挂靠建筑队的泥河村(编为四分队)等工地施工负责人、工长都赶来参加培训,我清楚地记得有张忠昌、曹振凯、闫战续、李思昌等人。
三、难忘的几件事
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尽相同,有的丰富多彩,有的晦暗无光。但千种万种的人生,千种万种的境遇,总会予人伤感或者甜蜜,抑或不堪,让经历者、见证者难以忘怀。
支票案件
杨某,男,当年40岁,沣西公社石桥大队第三生产队人,时任沣西公社建筑队第二分队工长职务。
1983年5月6日下午4时许,我与建筑队支部书记、队长闫景科等在毛纺厂二分队办公室开会。当时,我要给队里办事,从三分队财务人员贺润生处借了2200元存款支票。开会时,支票放在在桌子,大家围桌而坐,我执笔作会议记录。不料,杨某起了邪念,趁大家不注意拿了支票。我发现支票不见了,大家立即寻找,却怎么也找不着,弄得在场的人都不好意思。支票不翼而飞,我和闫战绪(三分队队长)连夜到沣西信用社挂失。次日,闫景科在队部召开的干部会上公开了此事,希望拿支票者交回,但没有人交。
7月8日,杨某将支票交给他丈人家妹夫牛某,让牛某去冒领存款,并对牛某说:“如果信用社经办人要询问的话,你就说你叫贺润生,如果他要问你取钱干啥?你就说要买拖拉机,要是问你是什么地方人,你说你是大原村贺家堡子人(当时没有实行身份证制度)。牛某按照杨某的安排,当即到沣西信用社冒领,工作人员核算了利息,正要办理付款手续时,忽然想起支票挂失一事……牛某被派出所审了一天一夜后,最后在事实面前不得不供出了杨某。
我真不相信杨某能干出这样的事。我平日对他的印象不错,他在工地上也挺负责的,办案人员要我写证明材料,我问怎样处理他,回复说2200元是一个不小的数字,相当于一个工人四年的工资,按规定是要负刑事责任,是要判刑的。我说能不能不判刑,交给我们单位进行教育,办案的人员说,这就要看我如何写材料了,我要是把具体情况写的不严重,同时给我们自身揽一些责任,他的刑责就轻了。我就在我身上找了一些责任,派出所根据我们的意见,批评教育了杨某和牛某,把人交到建筑队处理,但要对其罚款,我们又好说歹说没让罚,这一关算是过了。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丑事还是传出去了。公社领导知道情况后,向建筑队要处理结果。1983年8月5日,队部开会决定撤销杨某工长职务,并留队查看。这个处理决定形成了文件,上级公社和派出所下发到各分队,此事就这样收场了。杨某、牛某事后非常感激我,也后悔莫及,但为时已晚,坏名声传出去了。“好事没人说,坏事一阵风。”有人说“人没长尾巴,比驴还难认”,也有人说“董太心软了,不该放杨一马”。我心里坦然。杨某的家庭负担太重,一事关乎两人,能饶人处且饶人,何况并没有损失嘛。
工伤事故
1983年底,沣河毛纺厂工地发生了一起工伤事故,伤者左某,复转军人,灵沼公社冯村人。他在曹寨村大队包工头毛某和冯村领工的带领下,在原挖掘机厂的铸造车间改建吊屋顶安装龙骨时,不慎掉落摔伤,伤势严重,转至西安红十字会医院治疗,确诊为脊椎断裂,只能躺在床上,成了残疾人。治疗半年后,因花费很大,家属无奈之下,把左某拉到毛纺厂,大吵大闹要求赔偿,厂领导做其工作无果,一时束手无策。左某的家属辩解说,是厂方为了赶工程进度,指示左去吊屋顶龙骨,因此厂方应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必须做出赔偿。毛纺厂筹建处的领导和基建科都找我,让沣西建筑队出面协调处理。我们在毛纺厂施工,要和对方搞好关系,也不好推脱。但此事不是发生在我们建筑队,包工头毛某躲起来了,这事的确非常棘手。
建筑队领导把这件麻烦事推给了我。我想了几天,要处理好这件事,关键是钱的问题。我和厂方协商,厂方说自己不承担责任,因为是公家的事,钱也不好从账上出,否则等于厂方承担了责任。我又和左某的妻子沟通,她说了左某治疗的艰难情况,她家确实拿不出钱了,她不向厂里要钱,再能向谁去要?包工头毛某无力支付,公家救一个人,总比私人有办法。来来回回经过反复协商,最后毛纺厂基建科长徐某松口说,可以从我们建筑队三分队的工程款上开个口子变通一下,事情就好办了。对于赔偿的底限,我从左某妻子那里做了了解,最后以多方资助的方式,一次性解决了这个问题,这样各方面都没有了责任,左某妻子对此也满意。
1984年5月12日上午,各方在沣西施工队队部开会议定,形成了《关于处理左某工伤的会议纪要》。其中写道,与会各方在沣西施工队召开处理左某工伤事故会议,各方都谈了各自的情况,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最后决定一次性解决(包括在此之前的所有开支)其治疗及康复问题。左某此后的治疗、生活等一切费用,各方对其予以一次性资助人民币共计贰万叁仟元。此后,伤者及其家属不得起哄闹事、纠缠,伤者治疗及生活等均与毛纺厂、沣西建筑队、曹寨、冯村各方面再无任何关系,这些单位和个人均不再承担任何责任和费用。各单位资助款额:沣西建筑队13000元,曹寨村大队6000元,冯村4000元。沣西建筑队参会人董颖夫等,曹寨大队毛某、冯村大队柏某等。伤者左某及其家属,还有监督方等,都一一再上面签字、按了指印。
这件事就这样解决了。
曹寨、冯村方面都在建筑队三分队名下以工程结算的方式记账——名义上是沣西建筑队出了钱。
事后,毛纺厂的领导们看了这份“纪要”,他们对处理方式和结果都很满意。虽然我们建筑队承担了一定的风险,但本着解决问题的原则进行了一番变通,结局使大家“皆大欢喜”。
但在事后,我总为左某的后遗症和他以后的生活忧心。原来好端端的一个人啊,咋能是这样的命运!
这件事对我有警示意义,使我以后在干工程的过程中,特别重视工地的安全工作。
替人贷款
王科是西安毛纺厂总工王某某的大儿子。那一年,我在马王街道遇见了王科,他开着拖拉机来西安搞运输,因为他的拖拉机没有气闸,也不是西安地区的牌照,西安地区限制其通行。拖拉机是集体的,由王科等人承包使用,承包期间不能添置设备,他想在西安地区揽活就比较难,我找运输管理部门通融,问题也没有解决。
王科的老家宁夏固原,那是个极度贫困县,他家住在山沟沟,生活苦,自家还是地主成分,他在家乡难以发展,便背井离乡来到西安谋生。我设身处地一想,他在家乡的遭际和我差不多,所以我决定帮帮他们。我提议给他们贷款,购买一辆四轮拖拉机,将原来集体的拖拉机退回去,这样就能在西安地区跑运输了。但是要在沣西信用社贷款,必须是沣西地区所属的单位或社员才行。于是,我在大队开了证明,由我出面在沣西信用社贷款给他,利息由王科承担,5月份我和信用社签了贷款合同,其中约定:如果不能按期还款,加还利息20%。王科写了向我借款4000元的借条,拿到了信用社的贷款。王某某总工一再强调,王科不能在毛纺厂的工地搞拉运,这是原则,必须坚持。因此,我介绍王科去西安的一些建筑工地搞运输。到了7月份,王科还清了借款。
这件事情,虽然我承担了风险,但帮助了别人,我心里乐意、踏实。
真是世事难料。后来,毛纺厂党委接到举报,厂党委纪监部门工作人员拿着1983年10月28日开出的介绍信,知会了沣西公社党委和建筑队党支部,来找我调查王某某的问题。调查人员到后,我拿出那份信用社的贷款合同,贷款单据,归还利息的单据,还有王科的借据给他们看,随后我如实写了证明材料。调查人员很惊讶,他们佩服我处事周全,也由此更加尊敬坚持原则的王总工。
从此以后,王某某和我成了好朋友,我们建筑队在毛纺厂揽了大量工程。他后来调到西安某研究所任职,我和他之间仍然有来往。
其实人和人之间相处,就要有一种坦诚的互惠关系,处处为对方的利益着想和做事,才能深交,走远。
意想不到的事
那阵子的建筑队,队部是个空架子,实体是各项目部,我喜欢在基层分队工作,因为能学习掌握建筑方面的知识、技术,钱也挣得多些。可天有不测风云,竟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一天,我办完事回到了队部,才知道二分队的分队长换成了白某,是从公社机械厂调任的。这件事我毫不知情,我很生气,去找闫队长,他笑着对我说:“队部的工作太忙了,我根本忙不过来,你就回队部抓管理吧。”我很无奈。
感动 | 同情 | 无聊 | 愤怒 | 搞笑 | 难过 | 高兴 | 路过 |
- 上一篇:没有了!
- 下一篇:评论:再读“南董北曹”(雷涛)
相关文章
-
没有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