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救人要紧

在经营南厂期间，发生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

我三妹夫许新合，户县南庆叙人，我请他来厂当管理人员，主管收麦草。他兢兢业业，认真负责，任劳任怨，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

有天傍晚，有人敲我的门，惊慌地报信说，南厂许新合出事了。原来是新合他大哥要到南厂给他捎话叫他回家。他大哥在马王街道乘蹦蹦车（小三轮改制的短途拉人的车）到新旺村公路下车时，车还未停稳就急着下车，不料一只脚挂在车箱后门上，司机并不知道，以为人已下车，就开着车跑了起来，听到路人喊停，司机才停下来。新合他大哥头朝地，斜挂在车后，头部不知被磕碰了多少次，当时已经不省人事，紧急送往西安救治了。我立即通知厂里财务人员，火速赶往西安，先救人要紧。

后来人是救下来了，头部做了开颅手术，却落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为救他大哥的命，新合在厂财务部借了好几万元。

肇事司机名叫董跟某，马王村东堡子人。跟某的父亲在纸厂看大门，是我妻子他舅。出了这样大的事故，跟某躲起来了，到处找不着人。跟某的父亲不停地叹息自己命苦。

解放前，跟某的父亲给地主拉长工。解放后才娶了媳妇。媳妇生孩子时不幸亡故，老汉既当爹又当娘把儿子拉扯大，续娶了河南逃荒的一个女人，又添了两个儿子。跟某父亲既要照料前妻的娃，又要养活后妻的娃，过了大半辈子穷苦日子。给两个小儿子成家后，自己到厂里看大门，想不到小儿子又闯下祸事。

遇到这样的事，我也左右为难。新合无力支撑这样的局面，他和我三妹养育了三个孩子，一男二女。孩子们上学都很刻苦，先后都考上了大学，上学大都由我资助，家里经济也非常紧张，不想偏偏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新合对我说：“我欠厂里的钱，叫我一辈子也还不了了。”我安慰他说：“不要发愁，有我在，有厂在，事情都能解决，凡是用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我给厂财务部放下话：“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凡是新合要用钱，只管付他就是了。”

新合的大哥出院后，他家孩子不答应，又找新合闹事。新合请他舅出面说话，最后一次性赔偿了1.6万元，解决了恩怨纠葛。钱是新合从厂里拿的。他大哥的孩子又把跟某起诉了，跟某根本无钱赔偿，最终按肇事逃逸罪服刑。

钱啊！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亲情友情面前，你往往会露出狰狞的无形的面孔，让人伤心失望甚或绝望，这确实太让人费解了。

04差一点上当

陈思某，高桥乡五席坊人，是我的初中同学。一天他带着一位四川口音的女人来找我，说他在咸阳火车站做贩运粮食的生意，能帮我拿到车皮运输计划。

我到咸阳车站去了解，他确实能拿到计划，他向四川发运粮食（将关中的玉米倒贩到四川酒厂，赚取粮食差价），这个四川女人是四川某粮油批发部门的工作人员，叫蒋明媛（化名），是陈思某的情人，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这些按下不表。有一次，陈思某向我借钱，我没有答应。他知道我有10万元的国库券，就打起了我的主意，说他要在咸阳贷一笔款，需要10万元担保，叫我用国库券抵押帮他担保。我一心软就答应了。

谁知过了一年，咸阳某银行来函催收贷款，贷款方竟是我的名字。我一下子明白了：是陈思某、蒋明媛两人倒的鬼。我向马王派出所报案，他们去咸阳查明了真相，陈是盗用了我的名字，私刻了我的印章，串通银行冒名签字贷款。马王派出所认为，如果是借款纠纷，当属经济案件，派出所无权受理，但陈私下伪造我的印章属于诈骗，可以立案调查。

在咸阳调取了证据后，我和马王派出所民警从咸阳赶到长安财政局国库券发行中心。我们说明来意，工作人员说需要县公安局的止付令才能冻结这10万元的国库券，以防解付。我们又赶往县公安局开据止付令送达长安财政局，这些国库券才被冻结了。咸阳那边银行的工作人员半小时后赶到了长安财政局，他们来解兑那笔10万元的国库券，看到长安县公安局的止付令后，怏怏地离开了。

咸阳那家银行知道事情闹大了，急催陈思某、蒋明媛还贷，他俩躲了起来。贷款在蒋明媛手上，咸阳方面也愿意配合马王派出所共同追回贷款。我到处打听，终于知道蒋明媛躲在长安某家属楼内。民警将蒋明媛带回马王派出所问讯。蒋明媛四处打电话凑钱，最终还清了那笔贷款。10万元的国库券又回到了我的手上。我对马王派出所表示了感谢。

这件事极大地教训了我，为人处事不能感情用事。虽说我和陈是同学，几十年岁月侵染，人的变化也很大，知人知面不知心，万莫冒然信任，以防上当受骗。

三、人间真情

亲情，友情，皆为人间真情。慈母的胳膊是慈爱构成的，孩子睡在那里，怎能不香甜？这是对母爱情感的描绘。人生不惟亲情，也离不开友情，要得到真正的友情实属不易，友情需要忠诚去播种，用热情去灌溉，用谅解去维护。

01 母亲住进纸厂

股东纠纷问题解决后，纸厂由我一人独立经营。母亲也知道我奔波忙碌，一直为我的事业操心，这下终于能松口气了。我奶妈也对我说：“你现在有能力了，应该孝敬孝敬你妈了。你媳妇在学校教书，还带着两个娃，确实也顾不上老人，你就把你妈接到纸厂，雇一个保姆给她做饭，咱挣钱为了啥？”

奶妈的话语重心长，说到了我心上。母亲为了十个儿女，受了一辈子苦，现在该享清福了。我早有这样的打算，只是过去厂子股份多，接她住厂里不方便。我在厂办公区收拾了一间房子，盘了一个火炕，把母亲接到厂里，雇了保姆专门孝敬她老人家。我每天也能关照母亲，心里觉得很踏实。

母亲住进厂里后，有人陪她说话，每天都很开心。另外，侄子侄女女婿大都在厂里上班，有空闲也能来陪陪她。看到厂里一派繁忙兴旺的景象，母亲觉得活得有尊严，也倍感荣耀，她说：“苦日子终于熬出头了。”

02六弟的婚事

六弟董勤生在我们弟兄中排行最小，母亲称之“末末娃”。他也是让父母最操心，最丢心不下的人。我最小的妹妹董西英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南京工作，自然不用父母再多费心了。

直到父亲去世前，六弟也没有订婚。父亲上了年纪还在菜市场卖菜，最主要还是因为六弟，用父亲的话说：“还没有完成任务，还得干。”

我独立经营纸厂后，让六弟来纸厂上班，但他不好好上班，爱在社会上游荡，他将在高桥会上认识的芳丽姑娘领来住在厂里，不明不白地住在一起。那阵子的年轻人，就兴这样的恋爱方式。我希望六弟早日成婚，于是对芳丽说：“你出门这么长时间，难道你父母不操心吗？你还是回去开个证明，证明你要在纸厂上班。”芳丽同意了，回村征得父母同意开了证明。

隔了一段时间，我就请柏焕壁兄做媒，去芳丽家（高桥屯铺村）提亲，把两个人在工厂里恋爱的事告知其父母。芳丽父母虽不同意，但又管不住女儿。我又让柏焕壁兄去做芳丽她姑妈的工作，一来二去芳丽父母同意了两人的婚事。六弟的婚事我全包了，我要完成父亲的未了之事，尽一个当哥的责任。我家原来的老屋已经破旧不堪，不能住人了。我将我家的二楼给他做了婚房，为六弟举行了体面排场的婚礼。

六弟喜欢烹饪，我在马王街道为他盖了一间门面房，让他经营饭馆，但他不争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拿他没办法。唉，我就由他去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03 结婚皮带与长安作协

1992年，长安几位文学爱好者商议筹备成立长安作家协会，却面临一些困难和问题。首要的问题是经费，翟耀等几位文友从县上来找我，希望我出山担任作协领导，并转达了县委宣传部领导和几位文友的意见。我听后谢绝了，理由是：我正在办纸厂，还欠着不少贷款，经营压力非常大。但出于对文学的爱好，我表态说：作协的经费我包了。同时，我对作协班子也做出了建议：

请肖宝善老师任作协主席，他时任长安县教育局副局长（主管人事），又是陕师大中文系毕业（那时候讲文凭），他当过县属中学的校长，为人和善有威望，也热爱文学，发表了不少短篇小说、散文。翟耀在《延河》等报刊发表了数十篇有质量、有影响的文学作品，有文学成就，也服众；李下叔任《长安报》文艺副刊主编，有独到见解；尤永杰散文写得好，我离开文化馆后他接替了我的工作。我建议这几位担任作协副主席。王渊平（王旭东）年轻，诗歌创作有新意，有发展前途，让他担任秘书长，多跑腿。

我的建议都被采纳了。作协开成立会时，筹备组提前一天到会，住在长安友谊宾馆。我搭乘公交车去参会，下车时一用力，腰上的皮带断了，裤子差点儿掉下来，我手提裤子满大街找地摊修皮带。这条皮带是我结婚时买的，有特殊的纪念意义，已经断过好几次了，我仍接上断口继续用。它既争气也不争气，让我差点在大街上丢人出丑，闹出笑话。

聚会席间，我说出了皮带这段插曲，惹得众文友哈哈大笑。有人说：“你都成了大老板了，想不到还这样抠门，真是个吝啬鬼。”说者无意，听者思量，对作协慷慨资助，对自己苛刻之至——在我心目中，文学依然神圣！

我参加了7月2日作协的成立大会，会上，我被推举为作协理事。大家都觉得，有我就有希望，有我就有了经济靠山。陈忠实、李沙铃几位著名作家也出席了这次会议。陈忠实和我是老朋友，一见面亲热得不得了，听了我下海办纸厂的情况，他很是兴奋，并对我说：“你这条路走对了。”

《长安报》刊发了长安作协成立大会的消息，对我资助长安作协成立的事迹做了特别报道。主要有以下内容：长安作协是全省成立的首个县级作家团体，成立时间是在7月30日；陈忠实等到会并讲话；陈忠实和贾平凹被聘为长安作协名誉主席；公布了作协班子成员；我为作协的筹备和成立提供了主要资助，我是作协理事，等等。

长安作协成立后，每有活动都由我资助，经费我包了，这种情况持续了十二年之久，直至肖宝善老师卸任。肖宝善老师把这个班子领导得好，他负责了三届十二年，做出了很大成绩。到2006年以后，肖老师年事高迈，一再提出换届。换届过程中出现了一些意外，换届工作就搁置了。从我内心来讲，十几年为作协付出了心力和财力，我真心不希望作协散伙。在一次会议上，肖宝善老师说，作协作为一个组织，不应因为个人行为而终止活动，作协的工作还要继续下去。于是，大家推举我和王峰主持作协日常工作，也受肖老师的委托，我们一起负责作协的工作。

在我和王峰的主持下，作协的工作卓有成效。我们把作协的三十多个成员全部推荐为长安政协文史员，与政协协作采编了4部《长安百村》和3部《老长安》。做这些工作的目的，是让大家深入生活，了解当时农村的现状，这对作协队伍是一个很好的历练和提升。

我始终认为，我是长安作协的一个会员。三十多年来，我尽我所能，不空谈，不务虚，干实事，力争为长安作协做些事情，为会员们做些事情。由我出资编辑、出版了《长安作家及作品名录》，使一百多位作者受益。我还出资为徐剑铭、李希仲、王峰、邢小利、王渊平、王茜红等多位作家召开作品研讨会。多年来，作协有不少作家出书或家庭有困难，我都给以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