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静静流淌的沧桑(吴景桦)
“父亲有问题要回原藉调查,家属也要被遣反回原藉?这是什么道理?”赵燕说,常青接话道:“张钦礼县长是好人,是他向周总理写信报告了河南因浮夸风饿死了成千上万人的事实……智钧父亲是张县长的下属肯定错不了,也是好人!”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吴桦的心里难过极了,智钧的成绩正在爬坡,眼看就要考高中了,他一定能考入高中的!却这样离开了学校,离开了这个城市,不知道他回原藉还能继续上学吗?他在河南能考上高中吗?吴桦从文具盒里拿出智钧给她的那张精致的贺年卡片,心里充满了对智钧的挂念和伤感,她知道智钧现在面临的境况就如同1975年她父亲被民兵小分队押走时一样,那是天塌下来的感觉,特别无助,特别无助呵!想着想着,吴桦抽泣着竟哭出声来,其他同学也跟着啜泣起来,全班顿时沉浸在一片悲伤的气氛中。
那一年,吴桦和她的全班同学们都顺利进入了高中学习,高一年级共分五个班,文、理科班是当时的两个重点班,文科仍然是五班,理科是四班,其它三个班是文理综合班,也是普通班,吴桦理所当然留在五班学习。那时候高中是两年制,高二结束就直接考大学了,当时没有什么补习班,学习完全靠自己的主动和自觉,主要知识都来自于书本,延展性思维的知识点较少,考题大多中规中矩,有点“死读书”和“读死书”的意味。吴桦第一年考大学差1.8分没有被公办大学录取,第二年复读一年后吴桦如愿考入了西北大学经管学院,学习的历程对吴桦是艰辛的,也是顺利的,只是从那以后吴桦再也没有智钧的消息,智钧象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40多年过去了,同学们在聚会时偶尔提到智钧,却不曾有人知道他的任何消息,初中那段青春萌动的青涩记忆永远镶嵌在吴桦的脑海中,不可磨灭。
十二、毛家表姑坎坷的一生
1981年仲夏的一个上午,吴桦家的大门传来一阵阵的敲门声,姑妈开开门,一个满头花白头发的老太太站在门口,她脸庞黑瘦,满脸的皱纹里两只小眼睛透着昏黄的亮光,下巴很尖又往上翘着,齐耳的短发显得有点零乱,上身穿一件灰布一字领外套,下身穿一条蓝布裤子,脚穿一双军绿色解放鞋,两只手背青筋暴起很高,上面爬满了星星点点的老年斑,她微笑着看着姑妈,“四妹,你一定认不出我了,我是念慈呵。”姑妈征征地看了半晌,惊讶地喊道:“诶呀!是毛家念慈呵!表姐,咱们可是几十年没有见过面了,真是认不出你了呵,但是大样子还在,大样子还在呢,快快,快进来吧!”姑妈把念慈表姐让进了家门,俩人坐在了院子的石榴树下,她颤微微地在小方凳上坐下,环顾院子四周,喃喃地说:“四妹呀,咱这个院子还保留着原样子,真是不容易!我刚刚刑满释放回来,毛家早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这次回来我只能投奔吴家了。”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劳改释放证明书”递给姑妈,上面写着:“兹有毛念慈,女,1913年6月21日生,原户藉所在地陕西省西安市大学东路18号,因政治罪于1955年经北京**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8年3个月,服刑期间实际执行刑期26年3个月,现因执行期满予以释放。”姑妈手捧着这张证明,泪如雨下,哽咽着说:“26年3个月呵,人一辈子有几个26年呀,表姐呵,你怎么就能犯政治罪呢?一辈子都毁了呵,想想你以前在家时,那可是培华女子师范学校的一枝花呢!多漂亮的人呵,你说你以前有多漂亮?我们都羡慕不已呢!今年你都68岁了,你这26年在监狱里是怎么熬过来的呵?”念慈表姐下颌肌肉猛裂地抽搐了几下,脸上浮现出一丝很怪异的表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抑或是委屈、冤屈、痛苦和悔恨,“四妹,我哪里是坐了26年牢呵,我是坐了整整38年的牢呢,1938年我25岁时在山东曹县入狱,坐了12年牢直到1950年共和国成立大赦政治犯,我才出狱,那年我37岁了,后来1955年我42岁时再次在北京入狱,又坐了26年牢,我这辈子算是在牢里度过的啦。”念慈表姐抬头望着天空,平静地向姑妈介绍着自己的经历,“四妹,你不用为我掉眼泪,我这一生的眼泪早都哭干了,不知道难过了,一个人一个命,我的命是自己造就的!你还记得冯树功这个人吗?”姑妈听着表姐的话难过得一直抽泣着,一边擦眼泪一边回应道:“记得,我当然记得这个人呢,他是你在读培华女子学校那年暑假时,你得了伤寒病,他伺侯你了两个月直到你痊愈的那个人么,当时我们都觉得你们俩郎才女貌,是很登对的一对儿。”“对,就是他!那个人伺侯了我两个月,我的心都被他融化了,病痊愈后,我就一心年到北京去找他,四妹,你知道我是怎么去的北京吗?”姑妈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去的北京,只知道你走了,你继母来家里做客时也没说多少,只念叨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跑到北京去过生活了。”念慈表姐苦笑着向姑妈讲述了她与冯树功的这段旷世孽缘。
1937年夏天,正在培华女子学校念书的念慈突然暴发伤寒,病情来得凶险,腹痛腹泻,高烧不退,全家人束手无策,念慈的父亲把她送到了粉巷医院,医生建议住院隔离治疗,因此病传染性强,在家里吃药打针会感染到家人,但住院治疗花费比较大,建议家里拿主意定夺。那时念慈的母亲早已去世,继母是她父亲的姨太太,为节省花销继母还是决定把念慈带回家吃药打针进行治疗。回家后,念慈浑身高热不退,虽按医嘱服药打针,但疗效却不明显,只几天时间念慈已虚脱得面无血色,原本就单薄的身体更加瘦弱,奄奄一息,整日腹泻不止,命悬一线。
冯树功是国立西安临时大学(西北大学前身)的学生,跟念慈曾在一次多校组织的校园联谊会上相识,比念慈大两级,冯树功身高1.70米,中等身材,皮肤白晰,长相斯文,短短的小平头,头发梳理的非常整齐,戴一幅金丝边眼镜,衣着打扮也颇为讲究,显示出家庭的富足与优越。时值暑假,冯树功等待毕业分配的消息,没有直接回北京家里,利用假期在学校做了几天义工后,忽然想起去看望一下念慈,那个漂亮而能干的培华校花。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上午,骄阳似火,大学东路两边的皂角树被太阳晒得叶子有点发黄,卷卷的无精打采地爬在树枝上,空气中一丝风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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