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静静流淌的沧桑(吴景桦)
从大门口到二层小楼要走过一条狭长的甬道,这甬道的两边用铁栏杆围起,与大门口的环形空地隔开,走过甬道便来到二层楼的外墙大门口,大门口一边仍有警卫把守着,另一边是一个小房间,也就是警卫室了,吴桦跟姑妈走到大门口时,立即被警卫人员拦住了,警卫厉声说道:“这儿是看押劳动改造人员重地,不准闲杂人员入内!”吴桦躲在姑妈的身后,一声不吭地拉紧了姑妈的衣角,姑妈递上了在厂区门口那个警卫给开具的探视的门条,警卫员这才上下打量着吴桦和她的姑妈,不无唏嘘地说道:“哦,被探视人叫吴燕谋,你说好好的成天跟单位领导顶的什么牛儿呵?这年头跟领导对着干能有好果子吃吗?他是你的弟弟?这是他的孩子吗?”姑妈满脸堆起苦笑,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个小警卫员,只重重地点了点头,拉着藏匿在身后的小吴桦说:“这是我的小侄女,从小没有了妈,这不,他爸爸又出了这事。”说着又把刚才那包“战斗”烟递过去,“请您今天无论如何让我们见一下吴燕谋,孩子想看看她的父亲……,多谢您了!”吴桦听见姑妈的声音哽咽了,就在这时,从小二层楼墙里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众人的口号声“提高警惕,保卫祖国。”警卫员冲着姑妈说:“刚好下操了,你就在这儿等一下,我到警卫室拨内线电话通知一下你弟弟出来探视,其实吴老师人挺好的,非常博学多才,在我们这儿还是板报手,对于他的问题大家心里都清楚,文人呵,就是太耿直了,说了不该说的真话,做了不该做的好事,只是大家都不敢吭声,刚关进来的时候他的痔疮犯的很严重,因失血过多出现了严重的贫血状况,这几天好一点,一会儿出来你们见见吧。”姑妈激动地从身后拉过吴桦说:“快给叔叔鞠躬!”说话间只见从远处跑过两个人来,跑在前面的人双手抱拳放在腰间,脚上穿着军绿色的“解放鞋”,满头花白的头发长而杂乱,随着跑步的动作起伏跳跃着,胡子茬浓密得成了串脸胡,远远让人看不清面容,跑步的人由远即近,那件洗得发白的兰布中山装让吴桦认出了那正是自己的父亲在向这边跑来,后面跟着的是一名民兵,左臂红色的袖圈上赫然写着“民兵”两个字,他依然背着冲锋枪嘴里喊着口号,一路押解着父亲跑来,到达警卫室门口时,只听那个民兵喊到:“立定!被押劳教人员吴燕谋押到!”警卫室里走出一位年龄偏大的男人,把吴桦和她的姑妈带了进去,父亲似乎没有想到他的姐姐和吴桦会来看望他,一直笔直地站在原地,片刻这位年龄偏大的男人让民兵把父亲带到了室内,说:“吴燕谋,你的姐姐带着你的女儿来探视你,有五分钟时间给你,你们说话吧。”吴桦看着父亲惊愕的目光,似乎不敢相信这话是真的,吴桦“呼”地一声扑了过去,双手抱住父亲的大腿,“爸爸,我想你,你怎么成这样子了?爸爸,我都不敢认你了,你怎么成这样子了?胡子这么长,要不是你这件衣服我都认不出你了……”吴桦哭泣着,姑妈拉开她,不住地抹着眼泪,对吴桦的父亲说:“老小,你最近可好呵?你瘦了好多,脸颜色这么差,你一定要保重呵,花儿还等着你回家呢,这孩子太可怜了,太懂事了,每天都努力地学习,大门一有响动,娃就跑过去看,我知道她在心里等着你回家,你可一定要好好地呵,已经到这儿了,就要接受政府的劳动改造,争取早一点回家。”父亲愕然的脸上显现着复杂和让人难以理解的表情,他没有说出一句话,眼泪在眼框里打着转,泪水从眼镜片后面一直流到了嘴角,他点着头,抚摸着吴桦的头发,蹲下身去把自己苍老的脸颊和硬茬茬的胡子在小吴桦的脸上亲吻了几下,姑妈哽咽地说:“给你带了好多卷卫生纸,还有一些衣服,家里没啥吃的可带,就给你炒了一瓶咸菜,你自己吃吧,千万别再得罪人了,不该说的咱不说行不……?”父亲默不作声地点着头,摘下眼镜用袖口抹擦着泪水,姑妈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用手握紧父亲的手,攥得紧紧地捏了又捏仿佛在示意着什么,父亲默默地点头,无言的泪水一直流个不停,他用双手把姑妈和吴桦抱在一起,声音很小地说了声:“姐,对不起你了,让你一直为我操劳呵……”五分钟的探视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姑妈出了厂区的大门,蹲在一棵大树下呜咽哭泣,吴桦抚摩着姑妈的背,小声说:“姑妈,咱回家吧,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我饿了……”
八、父亲被解除关押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那是秋天的一个傍晚,狂风卷着大雨整整下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起来,吴桦家院子里的梧桐树叶、石榴树叶落满了一地,风还在不停地刮着,东、西厢房的木制格子门因受潮湿而变成了深褐色,木头吸进了水份开门时要用力拉开才行,门纂发出“吱呀”的声响,每年的深秋季节似乎都是这样一夜之间来临的,气温也骤然下降了10℃,街道两旁的皂角树叶也铺满了马路,清洁工人还来不及清理,上学的、上班的人们已经踏着秋天的落叶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街道上一片喧嚣,人们骑着自行车穿梭在人声嘈杂的马路上,汽车不停地按着喇叭,给行进中的人们发出安全的警示。
天气渐冷了,吴桦的父亲在这深秋时节的一天夜里被放回来了,那天吴桦已经熟睡了,一阵有节奏的“当当”的敲门声惊醒了吴桦的大妈,“这咋象是燕谋的敲门声呢?大半夜的会是燕谋回来了吗?”大妈一边念叨着一边披上衣服慌忙去开门,“老嫂子,是我呵,我是老小,燕谋。”吴桦的父亲压低了声音答应着,“我的天哪,是老小呵!你咋回来了呢?这咋三更半夜的回来了?”大妈唠叨着打开了门,并向屋里喊着:“四姐,他爸,老小回来了,你们快起来看呀!”看到吴桦的父亲满脸胡子拉茬的,头发杂乱地竖立在头上,人好象苍老了许多,眼窝深陷着,眼镜上沾满了灰尘,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吓人,“嫂子,我没事了,我本来就没事么,是他们非把我关押在那儿让我接受教育,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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