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战留观区--一个人民警察的“非典”执勤手记
叶光键跳楼逃跑了
当我内心正在波涛汹涌的进行思想斗争时,南病区的二楼传来一阵阵尖励的嚎叫声,我与李益民、王涛又迅速惊觉起来,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现场。一名50多岁的中年男子正用双手摇着窗框大声质问着楼下的医护人员,而另一间病房的窗前也站着一名年龄相仿,神情诅丧的妇女。从这个中年男人的喊叫声中我听明白了,他和隔壁病房的妇女是来自蓝田县的夫妇俩,他们从广东打工返乡的儿子回到家中发生了非典症状,他俩自觉得把儿子送到了西安的非典专业治疗医院。没想到的是儿子被隔离后,他俩也被带到省结核病防治医院被强行隔离了。他们实在想不通,自己主动配合政府工作,怎么也遭到了不可思议的待遇?况且他俩与儿子联系不上,“不知道娃这会儿是死是活。”他歇斯底里的要求有关方面给个说法。面对这种情况,我与李益民、王涛一方面仰着脖子在楼下给老两口作着工作,一方面让一名护士赶快通知院领导。最后院方根据夫妇俩提供的情况联系到了他们的儿子,并让他俩在护士值班室通了电话,得知儿子受到了细致入微的服务时,两口子终于平静了。
我顺便环绕在南病区的楼下,对这个新开辟的留观区进行观察。这也是一栋老式的建筑,为三层的砖木结构,距正北的北病区约100米,东西长54米,南北宽8.5米,每层24间病房,中间是一个楼道,东西各开一门。除一楼的两个东西门装有防盗门外,一、二楼的窗门均为木质结构,没有防溢网,甚至窗门上连铁棍都没有,而三楼上连窗框都没有,5名留观人员就这样被隔离在二楼上。我当即就给正在楼下安排工作的院领导提出二楼窗户应当加防盗网,院方表示会予以考虑的。我又给所领导的电话,汇报了南病区的现状,并讲南北两个病区相距100多米,6名同志看管起来必须分散警力,请所里参照情况以供决定。
夜里我们决定加大巡查力度,六人分成两班,两小时一换班进行徒步巡逻。
(注:4月22日送来5名留观人员,逃走1人,医院实有留观人员30名。)
23日早晨7点多,当我们正在南病区巡逻时,我看见一个年轻男子背着一个包,手里拿着一个照相机,咦!这个人是干什么的?他没有戴口罩,也不像个病人,当他见我一直看着他时,便用照相机给附近的花草和树木拍照。这也许是个摄影爱好者,我没有在意。我们便继续巡逻着。当我走到南病区的南面时,我一眼就看见二楼自西向东第四个窗框上出现了异常情况,四个床单结在一起绑在窗框上垂在了半空!啊!可能又闯祸了!我们赶紧喊醒了值夜班的两名护士,让她们马上查房,最后护士告诉我们门框上绑床单的这个房间里住的留观人员叶光健不见了!叶光健,男,32岁,身高
我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坐在一旁灰心丧气的我认为别的同志虽然也竭尽全力了,但是叶光键的逃跑似乎与他们没有多大关系,他们只是作为兄弟单位来尽心罢了,而我则应对这次逃人事件有主要责任。我不死心,我又继续在医院的各个角落搜寻着,搜寻的结果依然让我失望,我跌坐在墙边花坛的水泥台阶上,反复考虑着这次逃人事件对我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
我越想越坐不住了,我无力的爬上医院两米多的围墙,我站在墙上尽力的在视野所及的范围内搜寻着,眼前是大片的及膝的麦地,其间的生产小路将麦地划分出若干大块。我看见300米外的葡萄园里有一个村民正在用镢头挖地,幸许他能提供一些令人振奋的线索吧。
我竭尽全力的喊道:“我哥,你有没有见到一个背个包的小伙子从这里跑过去了?”我得到了剃头担子一头热的回答,那个村民明显带着不耐烦的口气说道:“我有没有见到好像和你没有关系吧?”
“咋能没有关系呢?你到底有没有见到过嘛?”我压制心中的怒气耐心的询问。
“我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那个村民依然不耐烦的说道。
我咬着牙说:“你是哪个村的?你咋没有必要回答我的问题呢?”
那个村民一下子就怒气十足了,他扔掉手中的镢头:“你看你们这些货达,(方言:东西的意思)不停的这样问。我都说了一万遍没看见,你个小猢狲又来烦我。”
我冷笑着说:“你就是没看见也没有必要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嘛?”
“那你叫我咋说?你们把得了非典病的人放在我村附近,我都不说啥,你们还给人家三番五次的跑人,要你们是吃干饭的?”
他一下子揭开了我的伤疤,我索性一把扯下口罩和防护帽:“你倒说失你妈的话,想必是我想叫人跑的吗?你再叫非典给弄死了,你光剩下怨你先人去咧。”
“你说啥?你下来,看我把你的皮给你扒不来着””那个村民捋起袖子和我对骂起来
“你扒我的皮呢?看我把你的撕不开着?”我也失去了耐性和理智。
就这样,我们相互隔着一片麦地,互相用最恶毒的最能伤害对方的话语辱骂着对方。相恃了20多分钟后,我的嗓子都哑了,站在墙上的我后悔了,我不该把自己怨气发泄在一个与此毫不相关的村民身上。
我又跳下了围墙。
我直接瘫坐在墙边的草丛里,背靠着墙的我大口的喘气,心脏突突跳个不停。我完了,我上一次跑人的事情还没有定论,现在又给人家把人跑了,我甚至恨不得把我变成叶光键住到南病区里去,但是这显然不可能的。谁也不会在这紧要关头替我开脱责任了,我想到了组织处理我的程序:他们先让我写事情经过,然后调查组入驻医院进行调查,最后得出一个处理结果,然后是我目瞪口呆的暗然神情。
……
寒号鸟的哀鸣
这可如何是好啊!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的心已成了一个冰凉的世界,银白色的雪片和处处悬挂的冰挂让每一个接触他的人不寒需而栗。我是安徒生笔下的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了,她的小手小脸已被冻得红彤彤的,小女孩绻缩在了一个水泥台阶上。她太冷了,瘦弱的双肩不停地发抖,小女孩嗫啜着,不停地用小嘴给手心哈气,希望得到一丝温暖,但这早已无济于事。
小女孩点燃了一根火柴,微弱的火光中,我看见叶光健正弯腰向我走来,他连连道歉。说他做得实在不对,他没有想到他的逃走会给我带来这么大的伤害,他请求我把他带回病房,这时火柴熄灭了,我看到的是同志们无可奈何而又疲惫不堪的脸。
火柴又被点燃了一根,朦胧中小女孩听到一名小护士说,其实叶光健根本就没有非典症状,他已是第四次被留观了,只是因为他是南方人,所以在他才出了西安火车站就被有关部门强行带到了这里。然而小护士的声音越来越小了,最后什么也听不见了,这不过是小女孩虚无飘渺的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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