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青梅

青梅的诗集《丑女人》终于在今年夏天出版了，在省作协的座谈会上获得了极高的评价。主流媒体都发了评论家的文章，说她的诗是用真理生命和爱燃起的火焰，更说她是反腐倡廉的战士。

是的在青梅的年轻时代，曾经以死来揭发了一个从县委书记开始涉及到省市干部十余人的官场腐败集团，虽然在这个事件中她受过欺辱，曾经自杀过，但毕竟也成了破案的钥匙，也还了哪个县人民和干部一顶晴朗的天。这也就是人们称她为反腐女杰的由来。

她将第一本书拿回家里来送给了我，在扉页上写着：献给我最亲爱的、撑起我生命之帆的丈夫。是你给了我人生的瑰丽、使你让我从地狱又回到人间。我翻着这本透着书香和她的心血的诗集，眼前又涌现出她的过去…… 

                               一

青梅是我的高中同窗，说实话在最初的记忆中，是个比我大两岁的丑姑娘。一米六八的个儿，标准的丰乳翘臀、胡灵的大眼睛、一口整齐细白的糯米牙、一张会讲话的嘴巴，但脸肥大，嘴巴阔，嘴唇厚，脸色暗黄又有雀斑，少了姑娘的白嫩，

我们当时都在农村的老三届回乡高中青年，经过几年的劳动，一直都为自己的前途发愁。我还是个年龄比她小两岁小伙还罢了；她已经24岁了，早过了当时农村谈婚论嫁的时机，已经是大龄姑娘了。 我听说村里人和亲朋已给她说了好多年龄差不多对象，条件比较好的，可人家没有人理会她的谈吐和学识，一见她那灰黄有雀斑又布满青春痘的脸不搭话就走，到后来时间长了没人提了。

着急的父母竟降低了条件，有人开始说的不是比她大上十岁八岁的男鳏夫、就是有点残疾的娶不下媳妇的男人。在她见过的对象中只有个二十七八岁的中年人对她有点兴趣，那个人有个三岁的小孩，比较有钱，妻子死了要她去做填房。并说只要她点头，先带她去处上一段时间，如果合适再办手续不合适就各走各的，一般人办寡妇就这样。一分钱不花，先处上一月两月，甚至一年半载合适了领证；不行走人。过来的女人们一般也不在乎这些事。他们却把青梅这个黄花闺女也当成寡妇对待了，她当然没同意。

父母才见了那男人第二面就催她跟人家走，父母说：“你莫看你那张脸，你还挑啥呢。这个男的就不错，比你大三四岁，经济也富裕，跟上人家去，先过一月两月最多半年一载日子，等生米做成熟饭了，就不怕没人要了，如果一年半载能怀上个娃娃那更好。以后再登记也不迟。如果人家撵你回来，咱再另想办法。”

心高气傲的她一听这话一下子和父母闹翻了吵起来；“我是塞不出去了烂菜叶嘛，我的人丑，但并不笨，我准备考大学呢，我相信等有工作了，好多更好的男孩在等着我，我不能作践自己。”她父母骂她：“你是嫁不出去的老母猪，没人要了。”

文革后可是高考我们同时参加了考试，但同时差一点分落榜了。这时又不约而同地被公社选为出席全县的青年积极分子。那一周我们一起开会、一起讨论、一起吃饭。她还代表公社在大会上发言，这是我才发现她不但文才好还有一付好口才、吐字清晰、抑扬顿挫、赢得整个会场上下一片掌声；会上她又被选为出席省上的代表之一。

青梅的发言一是凭她的事迹和水平；二是县里评选领导小组里有过去在我们公社当过书记现在是县宣传部姚副部长的推荐被选上的，姚副部长说；“这个工作是我负责的，全县初选上五个，只定两个，是在我的力争下青梅才上的。”

老姚也知道我有点文采，在外边发表过文章；就给公社打了个电话，指派我和青梅一起为她写在省上的发言材料，写完后作为县会议组和她一起去省上开会，他给我们腾了间闲置的办公室。叫青梅除了吃饭睡觉外全天候配合我的工作、为我提供第一手材料，为我服好务；这期间不准任何人打扰我们。文章要生动感人，有故事、有理论、必要的时候哪怕夸张虚构点也不怕、三突出两个凡是么，并给我出了不少点子。

姚副部长走了，青梅来了冲我一笑说：“东民咋样，过去想和你学写作，你还不给面子。现在部长把你给我请来了。你做老师我做学生。”

我说：“真没看出你，过去上学时没人发现你，你也不显山不露水，后来知道你会作诗，现在你的演讲又那么引人瞩目，真是个人才啊。我现在作难了，写你怎么写。你的故事有那么多吗?那么感人吗?”

她说；“过去同学中美女如云，你又是学习尖子，能理我这丑女子吗。材料你随便写。”

我知道写讲稿一是辉煌点，二是动情点。青梅是辉煌点的是，她连续几年帮一位孤寡老大娘穿衣吃饭、冬天煨炕、夏天纳凉、送医送药，直至送终，在村里口碑极好。她还担任铁姑娘队队长，两个冬天在河滩上平地，每天担石头一吨多，肩磨肿了、手冻烂了，硬是平出了十亩好田。但动情点呢？

没办法，我只能编出这样一个故事：在平土地时，作为铁姑娘队的队长青梅，每天早出晚归。有个冬天的傍晚别人都回去了她还在干，这时天下着碎雪，到处灰蒙蒙的。就她一个人在河畔上，这时一个坏人路过这里了，这家伙平时就是个痞子，三十多了又娶不上媳妇想强暴她，将她拉到了庵子里，衣服都被撕烂了，她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答，但人高马大的她就和那人搏斗，尽管她的乳房都被拽疼了，那人就是上不了身。正在这关键的时候，来了人救了她并抓住了坏蛋。她差点受了欺辱却没有灰心、依然干了下去直至把地平好，第二年稻谷大丰收。”

青梅笑了说；“你真能编故事，最后边一段，也确有些差不多的材料。我从没给别人讲过，今天你写到这了，我就给你说说。我平地时确实是每天晚回去至少半个点。我虽很丑吸引不了好小伙，但毕竟是个成熟的大姑娘，有个老流氓却垂涎三尺想打我的主意。有一次天色晚了，有一个河对岸的四十岁的老家伙见河边只有我一个人，就跑过河来说给我点钱要求跟我做那事，我骂他，他拉拽我的衣服，确实将我的棉袄拉住不放，我这人虽然丑但逢事不怕，就勇敢地和他搏斗，他撕掉了我的棉袄，撕破了衬衫，捏住了我的胸，我着急了就抓起块石头砸破了他的头，他跑了。但你想过没有，我一个大姑娘这种事能给谁说，就是父母也不能说，只有哑巴吃黄连，苦水向肚子咽。”

我说：“那我就写就对了吗，实事求是这样写才是好讲稿，既辉煌又煽情，加上你的演讲口才肯定拿奖。”

青梅沉默了许久说：“我有时候想，老天怎么给我按了这样一张脸，又灰黄又有雀斑和青春痘，太丑了，虽然我有点内才，口才还好，可是谁理解呀，真是不公平。”

我说：“其实女人的美分层次，浅层次的是看的外表，深层次的是看的心灵。你的脸是黑点黄点，但你的心灵很美人很聪明。和您这样的人待久了，就觉得你很有魅力。而且你的曲线很美，胸脯高、臀围大、即所谓的丰乳翘臀；腰又细，腿又长，即所谓的柳腰玉腿；嘴唇厚、牙齿白，这这是所谓的性感美人，你不要妄自菲薄。我尊重你的意见，写真情真事。”

青梅有些脸红说：“东民你是在胡说吧，我都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在你的眼中真的那么美？”

我说：“，那是别人不了解你，没读懂你。我说的都是真话，自从几个月前我在你家中去了几次就产生了这种感觉，这次听了你的报告，更印证了我的想法。”

她伸出手来，在我肩上轻轻的打了一下：“你别贫了，我白给你，你敢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