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梁班长(马新武)
生活中,一看见军人,我就想起了梁班长。
梁班长,是替我挨过枪子的救命恩人。认识他,还得从三十四年前说起。三十四年前,准确地说,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第三年,一九八三年。那年,我才十七岁,就被一辆中巴车接进了商洛,一个新兵集训队。
面对新环境,我感到好奇;面对新生活,我感到新鲜;面对新战士,我感到可爱……然而,时间不长,集训队高强度的训练,让我苦不堪言!
一天晚上,正在酣睡中的我,突被一阵急促的哨子声惊醒。我知道,这是紧急集合,便掀开被子一骨碌拾起,以最快的速度穿衣服,打背包,扛枪……没想到“立正”,“稍息”后,我和战士们还是受到了班长的批评。
班长姓梁,名友根,安康人。甭看他长相一般,个子不高,可在各类比武大赛中却多次获奖,素有“小老虎”之称。
平时,梁班长对我们很严。不管是队列,拳术,还是射击训练,每个动作或姿势,稍有错误和不正,他都要教我们反复练习,直到合格为止。在我的记忆中,有一个甘肃籍战士,不知啥原因,拳术跟不上队,常常被梁班长叫出来进行单个训练。多少次,那个战士都当众流下了羞愧的眼泪。但是,梁班长不同情眼泪。梁班长认为,单个训练虽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可跟不上队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兵。后来,那个战士起早摸黑地苦练,不但拳术跟上了队,还在新兵集训结束前的各项考核中都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尤其是射击,五发子弹竟中了四十九环,名列全队第一,获得了支队嘉奖。为此,梁班长骄傲地说,强兵手下无弱兵。
四十五天后,我被集训队分到山阳县,和梁班长一个中队,不一个班。近距离,长时间地接触,让我对梁班长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其实,梁班长并非我想象中的那样冷酷无情,他也有温柔的一面。梁班长爱他的老家,更爱他的母亲。他母亲已年过七十,还为他的婚事着急,到处托人给他说对象。前不久,梁班长收到了一封信,老家来的,里面夹了一张姑娘的照片。从照片上看,那姑娘长得很标致,跟当时北影三朵金花中的张金玲特像。为此,梁班长高兴了好几天。可咋给人家姑娘回信呢?梁班长犯愁了,文书不在,谁能担此重任呢?我决定帮梁班长一次。晚上,我去三班宿舍找到了梁班长。梁班长知道了我的来意后,先是惊讶,尔后才平静地问:“你行吗?”“小事一桩。”我回答得很干脆。见状,梁班长才如释重负,条马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半个月后的一天下午,我正坐在营房后面的苹果园里看书,梁班长的声音突然飘进了我的耳朵:终于找到你了。我赶紧放下书,站起来问他:“有啥事?”“没啥事,就是想感谢你一下。”梁班长答罢,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包水果糖给我。我不要,他急了:“你不要,我以后就不请你帮忙了!”盛情难却,我只好收下了。梁班长笑了,我也笑了,彼此都笑得很开心,很甜蜜。回营房后,我背过梁班长,把那包水果糖偷偷地分给了战友们,让战友们和我一块分享梁班长爱情的喜悦。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知,就在梁班长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时候,高坝区发生了一起持枪杀人案。当公安和武警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时,罪犯早已逃入山林之中。此时,正值盛夏,草木茂盛,想找一个罪犯,简直如同大海捞针。面对实际问题,上级又调来了不少兵力,开始了全面搜捕。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还未发现罪犯一点踪迹。怎么办?继续搜,这是指挥部的命令。我和梁班长一起,无论再苦再累,谁也不敢放慢搜索的脚步。搜着搜着,一块小石头绊倒了我,我起身后,气得一脚将石头踢飞。不料,小石头落下的草坑里,竟发出了两声枪响。听到了枪声,官兵们很快围了过来。梁班长对锁定的目标大喊:“缴枪不杀!”话音刚落,又是两声枪响,看来罪犯是要顽抗到底。我急了,刚冲出几步,就被梁班长用身体压倒在地……少顷,一种不明液体流到了我的脸上。是不是血?还未等我弄清楚,四周就响起了密集的枪声,罪犯终于被击毙了。后来我才知道梁班长为我左肩挨了一枪,那不明液体就是血。再后来,在庆祝会上,总队给梁班长记了二等功,并提升他为排长。
如今,三十四年过去了,我才知道人生在世,有些地方,离开了就没机会再去;有些事,错过了就永远不会再有;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岁月无情人有情。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梁班长,更忘不了他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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