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人面桃花桃溪堡（杨广虎）

又是一年春日浓。今年春天来得晚，气温有些低，已经三月底了，山坡上的野桃花才露出牙，山外面的杏花刚开，晚上一阵风吹落，蛰伏的桃花开始蠢蠢欲动，相互争艳了。

桃花是中国传统的园林花木，树态优美，花朵丰腴，色彩艳丽，十分美丽。桃树按照树形，有直枝桃、寿星桃、垂枝桃、帚枝桃。按照花型有单瓣型、梅花型、月季型、菊花型、牡丹型、铃型。我不专业，也不管什么桃花，就喜欢他们。喜欢在北方荒芜的大地上突然出现一树桃花生命的奇迹！我经常在山涧、路边看到桃花盛开，红白相间，特别是峰回路转，在陡峭的山崖之上，古寺庙墙上，突然一株桃树迎风而立，花姿妖娆，圆润娇艳！让我禁锢了一冬寒冷的心感受到了生命的勃发和大自然的暖意。

东晋文学家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这是我们无比向往、安宁和乐之地。居于长安的人们喜欢去秦岭二龙塔下的王莽去看十里桃花，喜欢看环山路上两旁田地的肆意开放的桃花，春风荡漾，徐徐而来，泡上一壶茶，慢慢欣赏秦岭山恋起伏，云雾环绕，心底便会生出对生命、人生的种种感悟，对大自然的敬畏，也是好事。而我，一个人，喜欢去桃溪堡看桃花。

大家都熟悉：“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这首《题都城南庄》唐诗。唐代诗人崔护这首脍灸人口的诗和所记述的动人故事，就发生于长安杜曲桃溪堡村。上世纪九十年代，我经常从此路过，为了纪念这段美丽的爱情传说，发展旅游事业，修有桃溪山庄。“杜曲，古地名，因唐贵族杜氏世居于此，故名杜曲。”古长安有五个“曲”，现在还存在的有韦曲、杜曲、王曲、章曲四个地方。其中宣曲已经不复存在，一说为曲江。唐代的杜曲，是达官贵人，诗人骚客，文人雅集之地，建有别墅，和王维的辋川别业一样有名。

桃溪堡，是个好地方，过去应为了安全保卫修有城堡而称“堡”，现在一马平川。位于秦岭终南山下，少陵塬、神禾塬之间樊川，土地肥沃，阳光充足，古寺林立，潏河相伴，种有稻田，是出“贡米”的地方。桃溪山庄就在三岔路口靠西，相传的都城南庄即桃溪堡，风景秀丽，盛产甜桃。特别是阳春三月，桃花降落，铺满大地，沿村之小溪被桃花覆盖，只见桃花不见水，故谓之“桃溪”。当年，桃溪山庄修建后，门头是唐代古建，里面虽说五十余亩，但很精致通幽，小桥流水，桃树成林，桃花成片，修有一大水池、古亭、崔护之墓等等，是难得一处的爱情之地，修心之地，也是一次有趣的长安唐诗之旅。

在此，我们还是有必要追忆一下这段美丽的爱情故事。据唐《本事诗》和宋《太平广记》记载：唐时，桃溪堡周围桃园连片，景色十分秀美。有一青年名叫崔护，是博陵（今河北省定县）人，英俊美貌，文才出众，来到唐朝京城长安参加进士考试，结果名落孙山。由于距家路途遥远，便寻居京城附近，温习功课，准备来年再考。清明时节，他独自一人，赏春游至城南樊川，走到桃溪堡，见一庄户人家，茅屋数间，桃李茂盛，繁花朵朵，清香四溢，为之陶醉，忍不住借口渴求饮之名，上前叩响柴扉。良久，只见一年轻女子启门应答，转身进屋，双手捧一碗水递上。崔护见她容貌秀美，婀娜多姿，和院中桃李之花交相辉映，一时目瞪口呆，神魂颠倒。直到饮罢水，女子已转身回至屋中，他才依依不舍地退出院门，怅惘而归。那女子从门缝中含情脉脉地目送他退出，同样怅然无绪，若有所失。后来，崔护旅居长安发愤读书，准备应试。又是一个清明节，崔护惦记着桃溪堡那女子，便再次寻访。只见满院桃花依旧，门上却挂着一把铜锁。寻美不见，十分伤感。随即挥笔在门上写诗一首《题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写毕，署上自己大名之后，闷闷不乐地转身离去。又过了几日，崔护不知不觉再来此地，只见柴门敞开，院内传出阵阵哭声，急忙上前询问。有一老翁低头垂泪，见到他，开口便问：“你就是崔护吧？”崔护点头答是。老翁忍不住放声恸哭：“是你害了我的女儿！她刚刚离开了人世！”原来那捧水的年轻女子是老翁之女，上一年清明过后，突生疾病，精神恍惚。前几天上坟归来，发现门上题诗，更一病不起，不吃不喝，迷迷糊糊地连呼“崔护”之名。崔护闻言，直奔女子床前。也许是心有灵犀吧，那女子慢慢地睁开了双眼，老翁当即便将女儿许配给了崔护。虽说是传说，但这次美丽的邂逅，成就了一段美丽的爱情故事。传统戏剧《金碗钗》、《人面桃花》、《借水赠钗》说的都是这件事，“桃小春”成了戏剧秦腔一个经典人物形象，一颦一笑，笑若桃花，任小蕾表演得活灵活现。当年《人面桃花》、《王宝钏》等电影还把此处作为外景地。如今，我几次去过，里面杂草丛生，好像无人管理，就是一座废园，一片乱林子。如果当年是这样，我想，崔护不会来此轻叩柴扉吧。

    好在，秦腔名家李小峰先生编了戏歌《人面桃花》：“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昨夜一梦到南宫，广寒仙子笑来迎。醒来原是一场梦，再向桃源寻芳容。桃源深处有仙洞，却无一人茅舍空。你把小生魂牵动，彻夜未眠睡不宁。一首情诗表心境，但愿与你结鸳盟。”即是戏又是歌，即不是戏也不是歌，亦戏亦歌，戏中有歌，歌中有戏！把历史与现实，激昂高亢的秦腔和委婉动人的碗碗腔艺术地结合在一起，旋律优美，意境迷人，让这一古老的爱情换发出新的生机，弘扬光大，深入人心。

    历史就是这样变幻无常，生活就是这样残酷无比。时间会慢慢消磨一切。桃溪堡里桃花红。如今西康高速开通，这条老路走的人少了。在这个春季，我憧憬着一幅诗情画意的场景：青青的麦苗、鲜艳的桃花、金黄的油菜花，静静的潏河水……春和景明，桃花勺勺，这是多么的美好！花无百日红。可惜，桃花终要枯萎，流水也成干渠，唯有落入风尘的桃花暗香，弥足珍贵，在我心中，还残留着爱情的美丽，人间的美好，质朴的心灵，纯粹的渴望。

               2024年3月31日匆与长安

作者：杨广虎，男，硕士，正高级经济师，74年生于陈仓，89年公开发表小说和诗歌。著有历史长篇小说《党崇雅·明末清初三十年》，中短篇小说集《天子坡》《南山·风景》，散文集《活色生活》》《在终南》，评论集《终南漫笔》，诗歌集《天籁南山》等。获得西安文学奖、首届中国校园诗歌大赛一等奖、“美文天下·首届全国旅游散文大赛”一等奖、第五届冰心散文奖·理论奖，第三届陕西文艺评论奖、首届陕西报告文学奖、全国徐霞客游记散文大赛奖、中华宝石文学奖、丝路散文奖等。1996年—2016年在秦岭终南山工作、生活。

中国作家协会、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等。陕西省散文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