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修河堰
1964年秋收时,作为中央和省上试点之一的长安县开始了“社教运动”。住扎各村的工作组天天晚上开会,发动群众,进行阶级斗争,检举、揭发、批判大、小生产队里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四不清干部。秋收秋播结束后,上头决定利用冬季农闲时间加修沣河堰,靠河村庄每村分一段。我们马营寨正好分得村西处的一段。“地富反坏右”分子子弟,悉数被带到工地。本人也忝列其中。
到达工地,我们先在野地里用包谷秆、麻秆箔子等材料搭起一座简易庵子,就地铺上一层厚厚的麦秸,这样也算有处白天歇气、晚上做梦打鼾的窝儿。修堰的具体活儿是在规定的地方起土运到河堰根。铺垫一层土,四五个人用绳拉着碌碡反复辗轧,至瓷实为止。如此一层层,直到规定的四五米高。河堰一天天增高,土坡也越来越高越陡,运土越来越费力气。到极限时,掀拉架子车人多得无处插手,便使用牛拉。最后牛拉人掀也十分困难。有一次车子快到堰顶时,突然套绳被牛挣断,幸亏掀车的人们闪避及时,才没人被倒滚下来的架子车碰伤。
随着冬天的到来,天气越来越冷。由于庵子空间有限,打饭迟的人只能趷蹴在庵子外就餐,下雪天,任由雪花肆无忌惮地纷纷飘落碗中。有个小伙打趣说:老天爷可怜咱下苦人,不停给咱饭里撒白糖呢。没想到这玩笑话让他挨了几晚上的批判。
河堰工地周围田鼠很多,我们主要口粮——包谷糁儿不知不觉中被它们盗窃。其时,“全民皆饿”时期还未完全结束,口粮尚无宽余。一天,大家放弃工间休息,各人手操铁锨,在工地四周寻找老鼠洞穴。结果,还真在一处洞穴挖出被老鼠偷窃的包谷糁儿,只是已与泥土搅和在了一起,难以分离。所幸的是在鼠洞里还挖出了半口袋浑包谷颗儿,虽夹杂泥土,淘洗后聊可弥补我们被盗的包谷糁儿损失。
一天,做饭的上中农老汉病了,情急之下领导让我暂时代替。我风箱杆儿都没摸过,更别说掌勺烹调了。可在当时的时势下,像我们这种人只有服从分配的份儿。我勒上围腰布,心想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哼哼,母亲做包谷糁儿粥时,我带见不见地用眼扫过。我把锅里水烧开后用碗把包谷糁儿十分小心地一下一下抖撒进锅里,左手配合搅动,以免起疙瘩淀锅底。未料糁儿抖撒完后,用勺搂底搅动,还是出现了满锅大大小小聚粘在一搭儿的糁儿疙瘩。我赶紧用勺背研压,可下面灶膛的火却没焰了,我连忙丢下勺去烧旺灶膛的火。就这样顾此失彼,手忙脚乱,一时弄得我满头大汗。谢天谢地,锅里的糁儿疙瘩最终被我收拾得所剩无几了,第一顿饭总算凑合交代过手。二顿三顿就从容多了。第三天,原来的炊事老汉病好了,我重返修堰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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