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阡陌少陵外 曲不相识——老街随笔（孙宝田）

韦曲自韦杜以后，被称为：“天下之奇处，关中之绝景”。

韦曲，这名子起得多好，这才是这片土地的魂儿吧。

韦庄的《韦曲》：

 满耳莺声满眼花,

布衣藜杖是生涯。

 时人若要知名姓,

韦曲西头第一家。

可见出韦曲在古的静好岁月！

韦氏家族因故一夜消失，韦曲从此败落，民间便复俗称：“余曲也”，曲水余音传留了数年之久。

韦曲的城壕街四通八达，没个城墙圈着，图的就是畅神随便，韦曲人只是心里有个囫囵的半片城壕，丝亳不在乎有无城墙。街上的人要赌咒说：“要舒坦，还是逛一趟城壕街！”要抬杠就嚷：“你娃能，你知道韦曲为啥没城墙却有城壕街吗？”鬼才知道韦曲没城墙？人老几辈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撤县设区，将韦曲跃上潮头，城壕南头的长安县府邸拆了，紧靠街边的甘霖山填平了，药王洞、药王沟不见了，可老街还在。只是韦曲变了，老街道划给了航天城，于是就有了城管，也有了新秩序，小吃街加盖了遮阳天棚，新铺了水泥路面，街路平坦畅通了许多。巨大的改变就是填了药王沟，修了东长安街，地铁站从航天城站延通常宁新区，满韦曲数万只彩灯昼夜不灭，又在筹建地铁15号线，县委什字四个角的劳动大楼，长安商场，食品厂，铁木业楼，都给地铁让了路，随风远去，这样的事，世界上除了长安韦曲人这么干，还会有谁呢？

步入城壕街内，就像进了现代超市，眼睛不够用了，东瞧瞧西转转，脚下象绑着铁块，走不快只能磨着慢步，势方真像似吃饱了，唱胀了，跟个”皇上“一样了！时代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意识改变了所有人的感觉。韦曲镇，文明又古扑，透出一股浪漫，瞧瞧，一里长街，你悠悠地走过，他慢慢地挪步，车挤着人，人拥着车，摊贩叫卖拖长了吆喝声调。有人想快速通过，只听喊着：”油来咧，油倒咧？染上咧麻达咧“？要不或喊：“让开，快避，车子没闸咧！怼失踏咧不管”。人们哗的一下让开了道！

当然，韦曲有名的吃食当是孙茂海葱花饼！其次就数光头热豆腐。

你可消停坐下，要一份葱花饼一碗稀饭，外赠小碟咸菜，再叫一碗热豆腐，久违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心头，边吃边和老板娘谝韦曲的旧事，谝城壕街的奇事：

孙茂海，官名孙清华，韦曲东村人，早年曾在长安县委大灶掌勺，拿手一绝就是“葱花饼”，实际就是乡村的油旋子。逢节逢会，县机关南院北院的干部们都爱吃。退休以后，回到东韦村，闲闷无事，遂放下吃惯皇粮的架子，开了号买卖“茂海葱花大饼”。村里人见面不称官名，于是就忘记了他大名，却将他的小名茂海和葱花大饼联在一起，并四方传扬。从此，茂海老汉就成为韦曲手掘一指的街上名吃：“茂海葱花饼”。三十多年坚持，一间店铺，两层碳火，泥炉木碳，手工匠心，做出的葱花饼旋之又旋，酥脆油香，外脆里嫩。每天顾客盈门，排队者络绎不绝，地道的长安味，正宗的城壕香。现今，创始人孙清华老人早已隐古云烟，但他创下的字号由儿孙们经营。他儿媳妇陶娟曾说过：“茂海葱花大饼”上过香港凤凰卫视，入过“抖音头条”，文章登过西安报，和长安人网络……。店面正对“怡悦坊”和文化街，从文化街看个穿堂正过，走入坊口，一眼就能看见招牌“陕西一绝，老孙家，茂海葱花大饼”！

这还不解馋，要么？再来一碗江坡热豆腐。卖老豆腐的摊主薛民羊就祖居杜曲西江波村。在韦曲守住怡悦坊下的豆腐摊，也有二十余年了！自古做豆腐可是人间最苦的活，人常说：撑船，打铁，做豆腐！这人要不吃苦，不勤快，也干不了豆腐这行当！只见他将大块的热豆腐拿布碗盛了，殷红的辣子水吃着呛嗓，红得热情，火得吓人。随味而来的辣，麻，酸，香，参合着黄豆本性原味，使味觉得到充分享受，随之咽喉胃蕾相闻，感觉是一种活着的浪漫。致使咥者大汗淋沥而舒坦，激发出一种奇特的感觉一一受活(注：长安方言)。古人称豆腐有“和德”之美，她有揉软变通的个性，永远都有极大的创造天赋，永远都稀罕的能引发一场吃食革命。千年古少陵，百年江坡水，孕育出杜曲江坡豆腐闻名长安。二千一百年的造化，过程着江坡手艺人的，正是豆腐、豆浆、豆汁汤品保留下乡情的亲切记忆，让豆腐在“清淡”中蕴含民族气质，在品尝里诱惑出温良恭俭让的品德。

西安新闻周刊，西部都市报曾以《韦曲老豆腐》作过多次报导。

坐着，吃着，听着，品味光头老薛讲酸菜点卤豆腐的传奇，或了解杜曲塬下桃溪堡的故事，和杜陵九井十八寨的传奇！

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啊!

当然，韦曲除了老字号，还有更多的名吃美食默隐在城壕深巷里。你听过韦曲东村的《八个菜》吗？其实，八个菜是菜名，也是东韦村老田的外号。老田自幼在村里爱抚弄庄稼，也爱好美食。他的官名我实在还久念不起？只知道给百货公司当过搬运工的车夫，平时乡党请他做席作菜，一般只做”八个菜”，多余的菜，谁说都一概不做，如孩犟脾气！所以人们就叫他”八个菜“的浑名。据说有一年，百货公司开年货会，请他做菜，他还是只做“八个百货大楼年终给职工会餐，就请的“八个菜”掌勺，果然只上了”八个菜”，多一个都没有……。有人打杂话说：”都沃大始式了，跟个碎娃一样，分不清瞎好“？……。

街上，吃食里也同样少不了牛羊肉泡馍馆，你可以消消停停坐一个小时来掰馍，与好友谝人情世故和这街上的鬼事。要不，茂海葱花饼隔壁，就是东韦胖嫂的豆腐脑、葫辣汤，也是老街独此一家，还有秦镇凉皮，张改玲的《百姓小吃》店凉鱼和搅团，成为乡村人和城里人的最爱。还有汉中热米皮和义绒炒调粉，要一杯冰锋汽水，可以慢慢去品味城壕美食。然后再到村巷路口，在电线杆下或树荫的摊上，看丢方下棋，两军对垒，虽然规距早定，说过“捏马逗“，但允许当个“勾子客“反悔，化武为文，坐腊为君子之风，绝不骂：”逑湿脸”，温润雅尔。老街对面是老长安剧团，戏校的娃们的正排眉户现代戏《杏花村》。即使不爱看戏，也可以同那些树荫下东韦村的老汉们抽一袋旱烟，对个火，趿着拖鞋，在剧团门口闲谈些：干净白雨腊踏雪，麻明婆娘走扇门的家常里短，或戏曲界名角丑戏……。

韦曲繁华经久不衰，

老街热度盛情绽放。

满街的人蛮声搁啦，南腔北调，只说明一个理由，韦曲人并不做生意，只是把空房出租就够了。自己每天搬个小橙子，坐在襟门口或街上看热闹，东韦人，西韦人的生活是够安闲的了吧。

韦曲人的安全感来自于”长安”二字，长治久安吗，当然崇拜的也是这俩字。物赋咸宁，长安常安，所有在韦曲客住，买房，租房的人都享受着既忙乱又安闲的日子。区长说咧！以后韦曲镇的居民更安闲，长安区在塔坡对面修了“步行街并长安广场“，又在皂河滩修建“长安中央公园“，“长安公园，谲河公园，樊川公园，柳青记念馆”等，供韦曲人遛弯休闲。

夏夜，携妻挽女，呼儿掺爸，吆喝着到广场、公园、或城壕街上去享受夜生活，韦曲人爱谝新闻，鸡零狗碎的小事毫不在乎！谝的不是皇后娘娘咥不咥夜市烧烤？就是联合国没注册是非法组织的大事！似乎，不谝谝这些，汪做韦曲人哪？不光谈论天下，他们似乎也有自己的牢骚，埋怨把皇子坡拆咧，埋怨把药王沟填了？埋怨田大志把庙没守住就”走咧“？甚至埋怨起自家：“也个做没吃好么“？牢骚太盛一时。这时，也不免要说说：“唉唉，咱韦曲剩哈啥咧吗？还多亏有这么个城壕老街道呢”。

历史就是这样让人费解又纠结？日子也就在勤快努力和后悔中过去了！多少年过去了，据长安作家崔浩写的《大写韦曲》和长安一中李顺年老师编撰的《唐诗咏长安》一书中考证：唐诗中写终南山和寺院的诗篇多达二百余篇，写沣河昆明池诗：72余篇，写韦曲、樊川的诗篇达：180余篇。仔细想想，无论是那朝那代，那位文人诗人，写长安的诗，写韦曲的诗，唯独没有写西安的诗文？这些，韦曲人看起来都觉得不重要？其实她们内里藏着对韦曲的理解与可爱，对脚下这片土地的热爱和浪漫，就是西安市也相差一大截子呢。

韦曲从汉代的廒，到唐代的镇，再到解放后的县府驻地，再到韦曲公社和现在的韦曲街办。朴实默默静卧在厚重的黄土下，二千多年来的历史积淀，文化氛围比比皆是，进步文明洋溢在韦曲大街小巷，深入到城壕市陌。

韦曲东塬上有：九井十八寨，有李淳风和颜真卿的墓。有杜公词，杜牧村和杨虎臣将军陵，明秦王家族墓地，明十三藩王陵……。夜深了，在街上听见远处巷子传来的童谣声:“城门楼子、大念塔，赛不过余曲塬上的冢圪哒“。

韦曲是个吉祥的地方，虽然没有城，也没有城墙，但老街更是韦曲的全部。这城壕却凭着没城墙，不受一点虐束，水火无忌，风物长宜，韦曲镇，古扑里透出一股硬气，帅直果敢，城壕街的吃货，也象场活一样林廊满目。

就是天上掉下个外星人的”飞蝶”，街上人照样不屑一顾说：“罢咧，没啥好看的“？随即迈着“八字步”，口里扎着蔑杆，拥拥慢慢，人人似乎都是县长巡街一样的，势大着呢！

韦曲镇，这片土地上风华，我的诗和远方。

行笔于此，不由想起了诗人杜甫那首：奉陪郑驸马韦曲

       杜甫（唐代）

韦曲花无赖，家家恼煞人。

绿樽须尽日，白发好禁春。

石角钩衣破，藤梢刺眼新。

何时占丛竹，头戴小乌巾。

……。

癸卯年夏至於韦曲城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