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江湖初渡(方僧)
江湖初渡尘未洗,
奋笔蘸墨再写奇。
当岁月过往,我再次提起笔的时候,我悲观的写下了给读者的信:《我会用画笔将往昔的苦难写在大地上,然后,期待谷雨后的耕作季节》!
楔子
又一个夏天来临的时候,韋曲人都说今年夏天天气不得松火。
其实,要我说:我看也罢求之咧?觉得还不剩九十年代初的那年六月,那天气最老伙。
韋曲北塬上,太阳象烧着了的火球,无情的燎烤着塬上的坡地。地里的庄稼拧成了绳子,干渴的地里不时升腾起一阵阵扬尘。天上没有一丝云彩,阵阵热浪袭卷着凤栖塬畔的长安路、楼房和乡村。就在塬上公路两旁,竖满了铁皮牌子,牌子正面的木架橙上,爬着几个正在太阳波下忙活的人,他们正是一群来自韋曲的画家们。
正是这个夏天,我和画友马良、吕君仍然是老搭挡,合伙接下了那几块广告板的活计。一时间,全韋曲单位的梯子、木橙子,都被画家们借空了。早上天不明,你若向北塬望去,路两旁迟早都有画家们的身影,他们头上留着时兴的长头髮,或戴一顶草帽,肩上搭条毛巾,戴着白色手套,脚上穿着扑素的军用鞋,手上提着油漆桶或拿画笔,严然是一副乡下人的装束,丝毫看不出画家们高敖和散漫的神态。
从省城路上走来的行人,不时地拿目光投向路旁画牌子下的画家们。背影里我听见有人议论,说:“这邦子女人可真能行呀!还画得不错呢?”引得架橙上的画家们哄的一阵笑声……。
(一)北塬上的毒太阳
九十年代初,搞活经济的浪潮光顾了韋曲镇的时候,画家和商人,工人和农民,都睁大了惊诧的眼睛,不知所措?都觉得这世道是要变了,变得不认识了。之后,又一窝蜂似的涌出了单位或家门,赶起了改革开放的大集。画家们个个留着长头发,以示艺术家与众不同。商人们与柜台决别,满街道的练起了“地摊”,工人锁了车间大门,蹬起了“板迪”。农村人也到城里摆开了夜市,各类广告牌也就应运而生,人们便认为画家就是画广牌唯一人选。
人常说:“六月天,晒丝绸。”说明了六月的阳光最硬,村里人也说:“六月的石头,也瘦三分呢!”说明六月的阳光最毒,这话我信呢!
太阳最硬的午后,画家马良不肯歇晌,独自一人还在橙架上描那几个刚写的仿宋字呢!我和吕君在树荫下坐了一会,看着马良的动作,我知道马良狠活,巴不得早点完工。于是,我俩也坐不住了,准备上架,吕君从南边上,我从北边上,就在我刚踏上架橙侧面的二层横档的时侯,只听见“咔嚓”一声,那道龙骨给裂断了,我身体失去了平衡,觉得身子往下掉落,失重的吕君也倒在了地上,橙子上的马良见状,站立不稳,随手扔了漆桶和画笔,随着惯性跳入架下的土堆上,橙子也随即向西倒了下来,橙子上的颜料、画笔、尺子等全散一地,好在三个人都简麻,没被砸上,只是被马良扔掉的那个油漆桶,象暴雨似的飞溅在快完工的广告牌上,旁边的同行们纷纷跑来邦忙。我们三个人坐在地上成了一滩,只是可惜这几日的工夫自忙活了!
出了事,谁也没有了精神头,谁也不想动滩,在树荫下坐了好久,谁也没吭声,我知道:朋友的心思,都为最后一笔的失败挽息,也为自巳的鲁莽后悔。我和吕君都十分内疚,觉得对不起马良。眼看着天渐渐暗下来了,强打精神收拾完残局,马良打破了沉默说:“明天再说吧?”于是,拿上家什,三个人默然地向韋曲坡下走去。
韋曲街已是华灯初上,道边夜市的老板、小姐们开始了幺喝。北什字南口四川女人的浑沌摊招呼了我们。要了几碗浑沌,吃完便各自回家。
走在路上,我心里在想;这画广告真还是个力气活呀?你还别说,并不比掮麻袋差呀?
若大的广告牌,在三伏天的太阳下,要用这小的画笔涂完,也确实不容易。新修的长安路,精晃晃的栽了几棵梧桐树,三个人都站在二米高的架橙上,身子几乎要爬在晒得滚烫的铁皮广告牌上,笔下的油漆刚拉过去,跟勾子就干了,那个热、那个烤、那个汗水直往勾渠子流呢!说实话,若不是为了糊口养家,谁受这般罪呢?若不是为了当初揽活时的那句承诺——质量与挣钱,谁又能逃得脱这样的命运呢?听说,齐白石当年在北京穷困潦倒时,用自已的画换农民的白菜,人家卖菜的老汉看了说:“谁瓜了,拿真白菜换画的白菜呢!”说完扬长而去。齐白石思量了好久,唉!唉了一声怏怏的回去了。
韋曲的画家们戏称“画广告”叫“做活”。但,做活得有做活的势方,做活得有做活的讲究。广告牌是和观者在动态产生记忆的视觉艺术,它在行人视觉里的残留时间,取决于设计者独运匠心,既是画广告那肯定是要与画画招嘴,我们三个人,马良画国画,我和吕君都画油画,上工时除了提几桶油漆,另外还拎着两只油画箱子,这可是两只时髦的东西啊!外行人一见都觉得这才是正规画家,这摆大了势的谱子获得了许多认同感呢!
天气实在是太热了,马良给每人买了一包四毛钱的冰镇水。舍不得一下子吃完,一手忙着活儿,一手拿冰袋捂在脸胛上,让那一丝凉意传入全身,等冰袋在脸上溶成凉水,这才歇下一饮而尽,爽快、舒坦、随着凉意下到肚子里,这时,仿拂心灵被洗涤,比吃奶还过瘾呢!冰火两重天的日子,是韋曲所有画家们在那段时间里处境的真实写照……。
(二)揽活难 做活难 要工钱更难
立秋后,关中的气候有了早晚,中午还很热,早晨和傍晚相对凉快一些。但,必定还有秋后二十四个火老虎呢!等到晒黑了的胳膊,实在抬不起来的时侯,几块广告牌工程也就完成了,只等着热后算帐了。三个人坐在广告牌下的茶摊上,马良给广告主管打了电话说:“活做完了?请来人验收一下吧?”那办公室里的人说:“算了,都很忙,就不用看了!”
第二天,我俩顾不得弯累的腰,顾不得那被担搁的觉,相约去结帐清钱。再说女儿上小学,人家要提前交学费呢!得催紧些,不能再等。
起了个大早,在县府门前等着,过了一会,人家主任才懒懒的向单位走来,与画家打过招呼,径直走进北院的园门里去。我们二人也急跟了进去。主任进了办公室,先是搞卫生,然后沏茶。咱只好等着,这一切都归弄停当了,只见主任才睁开眼问:“你俩啥事嘛?”我性格内向,谓之不敢吭声,马良低声说:“主任,那广告牌的帐该结一下吧?”人家呷了一口茶水,把扎着嘴说:“喔事呀!过几天再说,是不是按时发布了,还两可呢?(指广告画完时间)”说完,翻起了报纸,就又不吭声了。室内空气顿时紧张起来,我心想:“咋遇见了个这货呢!不讲理!”今天钱要不下,女儿的学费怕要泡汤了,那小家伙不知要哭成啥样子呢?我心里急,但态度上还是要友好一点。马良比我情况能强一席蔑,他爱人在新华书店工作,效益不错!我呢!一个人养活四口人,心里怎能不着急呢?
马良生来性子直,听了就燥气,于是争辨说:“当天画完了,给你局办公室打过电话,你们说,忙着呢!不用验收。北塬上摆茶摊的老汉也能证明!”但人家主任说:“我不认识什么茶摊老汉?”说罢扬长而去。
我和马良被凉在办公室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更不是。无奈、尬尴、没法子,一齐涌上心头!这时,一种不公平的无奈,不知道向谁诉说!没法子就又回到北塬广告牌下,坐了良久,马良说:“咱再找找熟人试试吧?”我说:“咱老百姓,谁认得人家当主任的啊,人家也认不得咱呀!”旁边茶摊的老汉听了,愤愤不平地说:“我看你俩娃也不容易,见天在太阳波里受那罪,我都看在眼里呢!”马良趁热打铁说:“老伯,你能不能去邦咱打个证实呢?”谁料那老汉说:“我倒认得那主任是个识山呢?”停了一会又说:“不过,冲着你俩实称人,我还是豁出去了,咱走!”
要么说穷汉家办事难呢!我心里想着。
三个人一起向县府北院走去……。
拐进一处院落,一打听人家说主任有事出去了,那卖茶的老汉先受不了大声说:“大热的天,做活不给钱,这是谁家的王法啊?”话音刚落点,从各个门里跑出来一群看热闹的人,其中一位干部摸样的人问:“啥事?啥来?有话坐下来说嘛!”我们一看那人架势,估计有些来头。我和马良学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旁边又有茶摊老汉作证,算是打动了那人,只听他回过头去喊:“小王过来?”想必是他的手下人,说:“先给人家把帐一结,回头,我给主任汇报解释?”总算有了着落,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结完了帐领了工钱,感谢过那位人民干部,又感谢那正义的卖茶水老汉。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那位干部是局里的会计,又是局长的亲戚。
回家的路上,我总也想不明白,于是,就问马良:“会计大,还是主任大呀?”我觉得能有这么为群众负责的亲戚,这个局长也不简单!其码有水平!
顺利的领了工钱,三一三拾一,分领血汗钱一毕。三个画家乐了好一阵子呢!晚上睡不着,就又相约一起吃了顿夜市,才算安宁。
在夜市的饭摊上,谝了很久,说到难常处,不免伤心悲催,含泪相视,说到愤愤处,不免堵咒发誓,说,再也不干那揽活儿的买卖了。
当晚,我因惦记明早给女儿报名上学的事就先走了,马良和吕君不知折腾到啥时侯才回家呢!
(三)抵挡不住的江湖诱惑
韋曲的冬天今天来得特早,三人自此也散了伙,再也没揽下活儿,窝在家里画画,倒也落得清闲安宁。正月无雪,天气就象风干了的萝卜,若瘦若咸。忽有一日,飘了一阵子雪花,空气里湿润了许多,人们就又沉浸在无限幸福之中了。
一闲日,马良打来电话说:“来活了!”三个人就又凑在一堆商量。马良说韋曲一位乡党,在一个镇上当官,事干的大着呢!正月十五要搞彩车巡游呢!估莫着这活不会小呀?本当说洗手不干了,但经不住挣钱的诱惑,就又答应下了。眼目下的人,谁不靠钱的勾引活着啊!除非你不活了,谁又能作得到呢?
我敢说,满韋曲的画家们,目前还没有一位拍了胸堂说:“从此不做活了的”!一个个都是见饭饿见汤饥的家伙啊!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我和马良就搭上了去毕塬的班车。因为起得早,整个车厢只坐了我们两人,操操手,把头埋在棉衣领子下边,任那车在西去的公路上摇晃着。
毕塬镇,街道上空空的没一个人,我们走在冻着的路上,吱吱作响,到了镇政府门前,两扇大铁门紧闭着。我心里想;现在的人无利不起早,不挣钱的活却没人干啊!我们在大门北边的墙跟下,捂着双耳跺,跺着冻硬了的双脚。一会儿门开了,从门外的老远处走来了上班的人群,领导们鱼贯而入,我俩便跟着进去,见了领导,因是韋曲乡党,所以分外热情。说明来意,他说:“活可以给你们,你们的水平在韋曲早有耳闻,只是我没直接管这活儿,我只能给你们介绍一下。”随机,他向院内喊了几声。一会儿,一个副职模样的干部便走进来。介绍一番,说:“这俩是咱韋曲乡党,画画,设计,制作能力很强,咱那彩车的活,就交给他俩干,咱们也省心。”马良便掏出了早己准备好的两幅小画说:“不成敬意,一点心意嘛!这个你俩收下吧!”二位领都笑了,盛情难却,逐收下了画。我知道,这“活”算是跑不了了。二人大喜,闲坐了一会,便告辞往韋!曲赶。
时下,虽说立了春,但天气总也不暖和,坐在回韋曲的班车上,隔窗望见地里的麦苗,还被残雪覆盖着直不起腰,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显出寒冬的存在。但是,乡党一词,频让人感动,心里便暖和了许多。
韋曲,是我和马良住了几十年的老地方,勾子大一块地方,谁还能没几个熟人呢?晚上,我和马良、吕君,又去西街,拜访了那位领导的父亲。人家一见面就说:“嗨!都是韋曲街面的熟人呀!你仨画家放心,回头我跟儿子说一声,给个面子?”回家的路上,在黑影处马良压低了声音说:“咱这是给做完活结帐时,再上道保险啊!”我和吕君点头表示认同。谁也明白,现实社会人和人都是遵照“刺猬法则”活着,既不能挤的太紧,也不能疏的过远,挤的紧了就伤着双方,疏的远了可不暖和。揽活要帐也是一样,揽活难,做活也不容易,要帐就更难了!听说,河南有一个人去要帐,事主二话没说,把债主领到一口水井旁,说:“是你先跳井呀,还是我跳呢?”债主不解问:“为何?要帐和跳井有啥关系呢?”赖帐者又说:“你先跳了,我就不用还你钱了?我如果先跳了,你也就要不回钱了?你看着办呢!”那要帐的听了拔脚便走说:“钱我不要了!做当吃了药了?”先逃命要紧,你说!这要帐该有多难呢?
不管后来我们遭于什么样的“赖帐门”,揽活时在人前的那一句承诺,活要做得“漂亮”!我们仨始终都不会忘记。
(四)情断故乡毕塬地
第二天,我们便集结了韋曲的数得上的画家朋友们:有进校的美术老师姚小民,西寨的工艺家李文利,杜曲寺坡造型师董步来,申家桥造型师何小社,油画院画家吕君,长安中国画院马良,油画家杨柳,还有我和三名来自韋曲木器场的木工师傅。人才纷纷集齐,一杆人等浩浩荡荡开进镇文化站大院。周围的群众都说:“没见过,这么正规的画家做活的队伍!”进埸后,工程按程序展开,分别是:设计组,采料组,制作组,木工组,外联组。首先制定了设计思路和工程进度表,现埸指挥,有条调度。画画的人都有个特点,就是服从大局,善于理解上级意图。巡游彩车造型是立体展示艺术,不是咱说吹的话,满韋曲除了我们这邦人,还真没有人能拿下来这活的!我们自八十年代起共完成了;县土地局,教育局,文化局,商业局,韋曲镇,杜曲镇和鸾镇等,数十次大型彩车巡游活动的设计制作,受到过嘉奖呢!
俗话说:“没有两把刷子,就不敢接这漆器活?”经过了三天两晚上的紧张奋战,终于在熬完了最后一个通夜。当冬晨的阳光照在刚完工的彩车造型上,在冰冷的地上投下许多身影时,我知道朋友们都累坏了。这时,周围围上了看热闹的群众,都说:“漂亮!”我招呼朋友们抓紧时间洗脸吃饭,因为,一会巡游就要开始了。
八点时分,人家领导传下话来,制作美工、木工、每人跟一辆彩车,怕路上彩车万一有损坏,能及时修理。言明这是制作外的邦忙不算工钱的,大家干了通宵,再不挣钱的跟车,这未免有点……,咳,有啥法子呢!谁让咱的桶在人家井里下着呢?我说了一句:“没法子,做当给人家点回扣吧?”
画家的善良总是让一些熊人钻了空子。大伙就是再有气,没法子,只好由着人家的性子来,当初的承诺不能忘了吧!
巡游开始,前面是三条横抬的标语,每排六个戴白手套的小伙子抬着,紧跟着彩旗方阵,由青一色女民兵组成,下来是锣鼓队,后面跟了七辆彩车造型,浩浩荡荡向大堡子韋曲县府所在地进发……。一街两行的韋曲人,居民、农民、工人、商人和学生,还有一岸子来做买卖的外乡人,见证了这次巡游。队伍所到之处,商人们拿出红被面,给领导披在肩头,这叫披红!是秦地特有的风俗,然后放一通鞭炮,那带有硫磺味的烟气,在人们的头顶和楼群之上弥漫开来,久久不散,掌声不绝于耳,喇叭里播放着“好日子的歌曲。”给镇上争了光,给领导们也长了脸。
我坐在最后一辆“联络车”里,却想着;这下帐恐怕好结了吧?
在韋曲街头折腾到下午四点,各乡镇巡游的队伍才过完,队伍一散,韋曲的大小饭馆,都涌满了巡游来的工作人员和家属群众。有的乡镇早就订了位子,包了饭馆,毕塬镇上的人都进了馆子设宴庆贺,谁也没有记得车上的我们呀?阎王不见,小鬼无言,画家们都熬了一夜,早就困了,彩车一停也就各自方便,那有心思顾得上庆贺呢!急忙忙回家去,冷凄凄困乏了,早早歇息了。
第二天,我还在睡梦中,被马良的来电惊醒,马良在电话那头急切的说:“老孙,坏了,你赶快过我家来?”我急忙穿好棉衣,出门一看,天咋又变了,西北风夹着糁糁子雪,正飘得起劲,打在人脸上疼疼的。我坐了一辆“折腰子吉普”的人力车,直奔马良家,镇上的文化站站长正在马良客厅里度步,见了我就直说:“你俩快去结帐吧?镇长要调走了!”我说了声;谢谢提醒,遂从怀里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山水画,递了过去……。
送走了站长,我和马良又搭上班车向毕塬赶去……。
到了镇上,我仿拂觉得所有的人,都一脸严肃,看人的眼光有点异样,马良说:“你这是心里作用。”找了镇长一说,调走的事是真的,说:“你俩那事,我已安排好了,你快去找付镇长吧?”从镇长办出来,急忙又去找付镇长,一打听,说是付镇长正在二楼开会呢!咱也不便打搅,我和马良就蹲在二道门的东边台阶上等,冬天夜长,白天很短,但我却觉得今天却出奇的长,太阳照到了头顶的时候,在院子碰见了我村子在镇预备役干事的乡党,一问才知道,会议早结束了。马良急忙给付镇长拨电话,只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声说:“我人在韋曲办事呢!你那帐不急呀?”我俩听了,觉得这也是个不好对付的领导!顿时凉了许多,心里在想;咱咋净遇见这驴失处事呢!给人家画家朋友们怎样交待呢,在这个唯钱为大的时代,谁家都等着用钱呢!
我和画家马良,在镇政府门前的台阶上坐了好久,马良说:“咱去文化站吧,那站长他负责这项工程的施工,按道理这帐得由他来结,何况还送了画给他呢?”于是,二人直奔文化站,文化站在镇外二里地的岔刀口边上,由于有了希望,不一袋烟工夫就到了,总算人家接了发票,答应邦咱催催呢……。
(五)江湖去来兮
六月的阳光再硬,也熬不过严冬的寒冷,西北风再紧,却也挤不过春风的吹度。一切跟钱有关的事,都在四季变化中消溶着。有人说,画家们是一群江湖幽人,去来闲云野鹤,散漫惯了,但是,身在江湖,在这个唯钱不能的社会,又能由得了谁呢?笑敖江湖的能有几人呢?有人为了钱,受一辈子罪,有人为了钱,丧节受辱,有的甚至丢了性命,在银钱面前画家们的硬气,骨气却全然没有了!
经历夏冬冰火两重天的洗礼,终于熬到了春天。
光阴荏苒,岁月悄悄在江湖里流去了许多,那伏署的太阳,那寒冬里的西北风,那六月天的北塬广告牌,那寒冬里毕塬巡游彩车!每每想起那些做活的旧事,我不免为那些一块做过活儿的画家们难过落泪。
马良性情直爽,不为五斗米折腰,早就搁了做活的家什,挟着一沓人物画上了中央美院的高研班。听说前一晌,他的画上了邮票,他自巳也去了星光大道当评委呢!这几天,又把画展开到了莫斯科,我觉得这全是画家的霸气。
吕君和我在一个单位,随着国企改制,成了自由职业者,成立了油画院,当上了专业油画家,有了自己的工作室,也一并有了画家的骨气。可我,却还是昏昏的老样子,只是在时光里老去时悲观了点,闲来写些散文,晚上与画友聊天散步,懒懒地打发日子,这似乎觉得有了点僧气,有了点逸气罢了吧!
我大话六月阳光的残酷,又笑敖寒冬的短暂。我们三个画家,几乎无人知道此刻已逃离了江湖。谁知道若继续行走江湖,难免陷入黑店,也只有比俗人更加痛苦!今天虽挣钱不多,却图了个舒心,受活,自在,畅神也省心啊!
(六)后记:友情难舍
有人说:艺术是上层建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毛泽东主席说:“艺术是为人民大众服务的。”我觉得这是对对的实话。画家们是一邦另类的群体,其实,他们爱静寂,离群索居,闲来爱思考有趣的人和事,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处事做人之水准。说阳光强弱时,总是说太硬或者暖和,事作的不对说是遭罪胡怏呢!把绘画以外的杂事一律叫 “做活儿”!他们只承诺活儿的质量,从不计较钱财多少,范儿拿捏得非常到位。
他们大话一切,笑敖一切,他们人性中包函了:霸气、骨气、逸气的完美。
写完《人在江湖》,我的心情是复杂的,也是悲凉的,也许这只是他们人生中一个极小的片段。也许有的人命好,做完活结帐要工钱都不愁,也许人家还能主动送钱来呢!但,我总觉得做活的事让人心酸,油然的高兴不起来。它似乎同绘画一样,揭示的是人的痛苦的一面,如同人们都爱听戏曲里的苦音慢板一样呀!
几年后,我在文化街二哥的小铺门口遇见马良时,他早已不是当年做活时的摸样,一头曲卷着的头发,满脸大胡子,一派大画家的势方。天气很冷,风很大,马良似乎穿得不是很厚,但又不觉得冷。健壮的身体,步伐稳健,我心里想:这才是长安画家的风度啊!
我看到朋友眼里象一汪深逐的潭水,无声的叙述着心声,似乎胸中蕴含着大山湖泊,高敖,凝重和激情,给人一种可敬的威严。听说,画家董步来被喻为长安“做活”中的第一条好汉,临死也没有要回那几年做活所欠的工钱。画家们胸怀高山,江湖却深不见底,数年来,他们经过的乱云飞渡,狂风恶浪还少吗?做活只是那个时代的附庸,并不能阻碍画家们虔心修性的心态。想到这儿,一种感慨便从我心中升起!
隔着街上的法桐树枝,吹来一阵冷风,远处的树枝嗖嗖做响,仿拂感到是江湖上刮来的悲风,咽咽喔喔诉说个不停,当年那种揽活的难常,那种结帐要工钱的窘境,风知道画家们受了多少个尴尬,我心里不免难受,泪水在眼框中打转,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悲哀。以致后来我告戒我的女儿说:“年轻时,要多攒点积蓄,不止于落泊时看人脸色?”这是发自内心的感言,不仅是对晚辈的劝勉,更是流露出一代画家们在江湖中深沉的叹息。
其实,毕塬是我的故乡,我的学业是在镇上的中学完成的,对于故乡一点特有的情感,也因那埸活事给破坏了。如今镇上正处在开发势头上,卖地拆迁,弄得干部们都财大气粗,目中无人了,谁还认咱这个游子呢?听说,那年巡游完毕,巳是正月十五,镇上在文化站院子放烟花,放了大半夜,光烟花钱花了一万多呢!烟火映红了毕塬上的天空,连月亮都羞红了脸,藏在云端里去了。
后来,马良在网上约我说:“年后聚聚?”我很高兴,知道他这辈子也忘不了我们的友情,以及我们念过的经和做过的活儿。
人常说:“过去的年经好受!”但是我总也忘不了那些往事。多少年过去了,这种直揉心曲,似喊,似唱,如哭,如泣的感受,它仍在我的生活中搅活着,
仅以此文,献给朋友马良、吕君、姚小民、李文利以及杨柳和已去世的董步来先生和众多的画家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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