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飘雪的日子(纪锋)
乙未年末的这场大雪是我近十年来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雪,下雪前没有任何征兆,蔚蓝的天空上还是挂着那个熟悉的太阳,我以为今年冬天见不到雪了,心里空落落的,没有雪的陪伴,冬天就没有了冬天的味道。然而天气变化无常,元月21日午夜,雪悄悄下起来了,我竟然没有听见一丝落雪的声音,天蒙蒙亮的时候推开门,房顶上、树上、地面上全是雪,足有一尺厚,脚一踩到雪上,立刻就陷进雪里,看不见脚。
寒风吹着哨子惊醒了漫长的寒夜,不知谁家的窗户没有关紧,被风吹的啪啪直响,雪借风势,漫天飞舞,好像要把地面上的一切都藏起来,雪花落到衣领里,冰冷冰冷的。雪太厚了,车子在路上直打滑,迎面飞来的雪花好像要钻进车子,雨刮器不停地左右摆动,刚刮落一层立刻又盖满一层。雪下的真大,直到中午时分才停,太阳露出了半个脸,远处的苍山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圣洁巍峨。
瑞雪兆丰年,风雪迎新春。站在年末岁尾,顿感岁月沧桑易逝。年关近了,年味越来越浓了,从小到大,每次过年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腊月二十七、八,全家就为过年做年豆腐,记得小时候能吃上豆腐,能穿上新衣,我可是盼了又盼,终于等到过年了,心里无比兴奋,现在却怎么也找不回那种感觉了。前一天晚上,父亲舀上十来斤自家地里产的黄豆,放到冷水里浸泡。第二天早上,吃罢早饭,把锅里的黄豆淘净后捞出来,放到筛子里空干水。我和父亲抬出那口常年不用的大铁锅,那口锅是爷爷当年在生产队时买的,已经有了年头,太大了,平时不用,做豆腐却离不开。把铁锅支在屋中间,上面放稳石磨,石磨有盆口那么大,不算很沉,中间有一个圆眼。石磨分为上下两扇,上面这一扇的边缘镶嵌着一根一尺多长的木柄,木柄已经被磨得非常光滑了,也不知它磨过多少豆腐。一切应用之物准备好,就开始磨豆腐。父亲坐在锅边,左手拿勺子把黄豆放进石磨上面的漏斗里,右手攥紧木柄,使劲推动磨盘,磨盘围绕中心圆点开始转动,就好像在画圆,一圈又一圈。磨盘一转动就发出隆隆的响声,转上几圈,洁白的豆浆就从石磨齿缝里慢慢流出来,再给漏斗里添一勺豆子继续推磨。我坐到父亲对面推石磨,可我坚持不了多久就累得胳膊酸疼,停下歇息。只剩下父亲围在锅边继续磨豆腐。灶台上的桶子锅里添满了水,下面的柴火烧得很旺,炉火发出明亮的光芒,我不时的给锅下添柴。
吃豆腐香,做豆腐费力费时还费柴。每到冬天,我们姊妹三个就要到处拾柴,不管粗细,统统背回来,放到柴棚里,严寒而漫长的冬天,就靠木柴取暖做饭。雪下得很厚,父亲拿着锋利的锯子锯柴,先把柴平稳地放在两个三脚架上,用脚把一头踩稳,然后双手拉锯,只听一阵阵“滋滋声”,锯沫便从锯齿下飞出,像雪花一样,不一会地面就铺一层锯末,忽然“咔嚓”一声,一节木头就断了,把木头向前移一节继续锯,锯柴的声音我最熟悉,那声音是我小时候生活中一曲悠扬动听的歌。
石磨不停地转动,父亲几乎不休息,几个小时就把黄豆磨完了。灶台上大锅的水开了,冒着一缕缕白气升上屋顶。用盆子把开水舀起来倒进大锅冲豆浆,边冲边用长把铁勺搅匀,豆浆冲稀后,开始过滤豆渣。筛子上铺一张过滤布,我把刚才搅拌均匀的豆浆舀一盆,递给灶台上的父亲,他慢慢地倒进筛子里,把布的四角提起来攥紧,用力挤压,豆浆喷涌而出,布开始涨的像个气球,慢慢就干瘪了,里面剩下豆渣,倒掉豆渣后继续过滤,就这样一筛子一筛子过滤,过滤完了,开始烧豆浆。约莫一个小时后,豆浆烧开了,豆油的香气扑鼻而来,盛一碗放点糖,慢慢喝下,至今这香甜可口的味道一直留存在心里,多年来,每到年关就想起那碗豆浆。
豆浆慢慢凉了,父亲开始放石膏点豆腐,这是做好豆腐最关键的一步,放少了,豆腐太嫩,不成形,放多了豆腐就老了,不好吃。分寸极难掌握。父亲每次都很细心,生怕做不好,儿女们吃不上这年豆腐。他借鉴以往经验,又结合本次豆子多少来确定放石膏的量,在我记忆中,每次都能吃上父亲做成功的豆腐。太阳快下山了,大锅里的豆浆就变成豆腐脑,把豆腐脑舀到筛子里的过滤布上,用布包好,上面压一扇石磨,水滴滴答答落在锅里,发出清脆的声音。豆腐总算在一家人一天的忙碌中做好了。
第二天,取掉石磨,拆开包布,白嫩嫩的豆腐就呈现在眼前,除夕夜,豆腐这道家常菜就端上了餐桌,这也是我此生觉得最好吃的一道菜,吃着这道菜也就步入了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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