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门前的小路
我的家乡在秦岭深处一个叫碌碡坪的地方。家乡太小,几乎在地图上找不见她的位置,这个生养我的小山村被一望无际的群山环抱,显得格外偏僻沉寂。全村十几户人家稀稀落落的散布在村子四周,家乡人迹罕至,唯一与外界联系的就是那条曲折、狭窄的小路。
家门前的这条崎岖的小路,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行走,和小路相伴的是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的小溪挽着小路伸向远方。小时候,沿门前这条小路下个坡,上个坎就到了外婆家、乡党家,在别人家耍美玩够再原路返回。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平日里,登上村北那座最高的翠柏峰俯瞰整个村庄,小路像一条细细的丝带将这十几户人家紧紧系在一起。小路似条蚯蚓,弓着身子绕过这个山弯,穿过那道山梁,再远望,小路便隐没在群山之中,找不见它的踪迹。
家门前的这条小路,我不知道有多久远,也不知道历史上曾经在这段路上发生过那些轶事,反正我是一直行走在这条小路上。小时候,大人在我身后扶着我,教会了我在山路上走。后来上小学,学校离家有2公里多,要转几个山弯才能到。每次放学,就和小伙伴在小路上痛痛快快地玩一阵。路边的柿子树,我总要爬上去,摘几个红彤彤的空柿解馋;总要在路边的野花上扑几只蝴蝶,放在手中玩一阵再放飞,仰头看着它们扇动彩色翅膀飞越树梢,消失在天空。有时坐在大树下静听鸟叫和蝉鸣,欣赏这天籁之音。一场连阴雨过后,我扒开路边的草丛,探访蜗牛和蝈蝈的家,追寻它们的足迹。
山里的冬天,气温常常下降到零下十几度,滴水成冰。一场漫天大雪常常在人难以捉摸中悄然下起来,房顶上簌簌的落雪声是这个冬夜里的催眠曲。清早推开门,雪早已冒过门槛,白皑皑的雪花把整个村子包裹的严严实实,通往学校的小路早已淹没在雪里,看不见一丝痕迹。天微亮,父亲就起来了。他拿起铁锹铲除路上的积雪,为我上学开通道路。只见铁锹在他手中上下翻飞,脸盆大的雪块纷纷滚落到路边悬崖下,雪球在雪地里划出一道道长长的雪印。遇到陡峭的地方,父亲尽量刨开雪下的泥土,好让我走在泥上面不滑。
太阳渐渐冒出山头,顷刻,万道光茫映衬着一望无际的白雪,照的人睁不开眼。我提着小火炉,跟在父亲的身后。寒风呼啸,像条鞭子抽在脸上,父亲的额头上渐渐冒出一缕缕热气,嘴里呼出一团团白气,我知道他很累,可他一刻也没停歇,只想在上课前把我送到教室。父亲脚上的旧鞋早已湿透了,裤腿上粘的积雪早已经结成了一层厚厚的冰。父亲把我送到教室门口,没有立即离开,转身把我和伙伴在门口活动的地方铲得干干净净,然后扛着铁锨消失在窗外。
下午放学,积雪消融了不少,雪水顺着小路肆意流着,小路泥泞湿滑不堪,泥水灌进鞋子,冷得刺骨,这样的路走不了几回,脚后跟就会长个冻疮,又疼又痒。第二天早晨,路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明晃晃的,我走在上面没少摔跟头,有时还滑到路下的灌木丛。每年冬天,即使雪再大,路再难走,而我上学却从未迟到过,父母也没有因雪大难走让我在家里呆上一天不去学校。也许父母知道,这才是人生的开始,把这段路走好,才能走出大山。
后来,我到县城求学。县城的街道宽阔、热闹、好走。街头车水马龙,行人川流不息,但我总觉得缺少了走山路时的随意和闲适。走在坚硬的水泥路上,没有磕磕绊绊,但我也闻不见路边野花的芬芳,看不见鸟儿掠过天际的影儿,脚底下没有泥土的松软感觉。每到周末,心里就想走走门前那弯弯的山路。我知道,那门前的山路曲折回环在心里就是心路,沿着这条心路能找回那流逝的岁月,还有父亲在山路上扫雪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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