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闻”书识人
每个刚从学校走向社会的“幼稚人”,都会或多或少地遇到这样的问题:当你毫不设防地向同事敞开心扉时,不是每个人都能与你赤诚相见,回应你的可能是妒忌和暗算;当你热诚面对社会时,不是每一扇打开的窗口都向你展示的是笑容,其间不乏阴谋甚至是陷阱。对于这种遭遇,有的人有此学得世故,甚至同流合污,于是变成了社会浊流的一部分;有的人因此感慨人心不古世事难测,开始“躲进小楼成一统”,被愚众视为“怪人”,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边缘人”。当然,也有内心强大的“独立特行者”,他们就是尼采笔下的“超人”,但敢于 “剖物质而张灵性,任个人而排众数”的毕竟只是极少数。
当年的我,既不愿因“世与我相违”而放弃做人原则,又没有“走自己的路,让他们去说吧”的勇气,只是秉承“宁使人负我,我绝不负人”的信条,依然“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磕磕碰碰地在社会上瞎闯多年以后,终于醒悟到社会上各色人等经历不同,职业不同,唯有读书上尚有相通之处,摸出了一个屡试不爽的“法宝”。此“法宝”套用一部外国小说或电影的名称,姑且叫它“闻”书识人吧------那就是通过观察你接触的人所读的书籍和报刊,确定此人的品格,来决定自己的亲疏定位。
1990年代初,我到宝鸡一家国企采访与一位宣传部长打交道,看到他办公室里书架上除了相应的政治材料外,居然放着孟德斯鸠、托尔斯泰、萨特的各种著作,还有《文汇月刊》、《读书》等我也喜欢的杂志。交谈之下,果然对社会和时政都有相近的认识,这位三线企业的老大学生与我都感到彼此找到了知音。当晚,这位与我同为性情中人的朋友因为想和我聊天,在叫不开招待所大门的情况下,居然带着一个大西瓜翻墙而过,最后人倒是安然无恙,但衣服却挂破一个大口子,西瓜摔了个八瓣。后来,不但他对我工作很支持,每次去都热情接待,我也成为他在省城书店的“图书采购员”。
还有一次,去渭南调查一起案件,该主管局的局长、书记态度很是恶劣,给我们设置了层层障碍。我大热天背着行囊急得在其办公楼里直转圈子时,无意中发现一个老同志手执《杂文报》正看得津津有趣,办公桌上还堆放着《随笔》、《书屋》、《炎黄春秋》等杂志,摊开着我喜欢的一位杂文家的文集。我上前攀谈,果然是位富有正义感的领导。他不顾人微言轻,仗义执言,最后终于帮助我完成了任务。
由于吹嘘自己识人有术,有家在策划公司当老总的朋友请我去客串他们招考编辑的评委。我“到任”后,不惟文凭和考试成绩,只与应考者从读书聊起,几位“南郭先生”虽然在死记硬背的答卷上得了高分,最后还是难逃我的“火眼金睛”。我选定的他们不很看好的一个考生后来果然不负重望,在工作和学术上取得了不凡的造诣。
列宁在纪念《国际歌》作者欧仁•鲍狄埃的文章说:一个有觉悟的工人,尽管言语不通,举目无亲,远离祖国,他都可以凭着《国际歌》熟悉的曲调,给自己找到同志和朋友。唐太宗曰:“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而我则通过“闻”书识人结交了不少莫逆之交的朋友,还帮自己和朋友识破了不少骗子。
前年,我的一位经常搞慈善的同学结识了一位“书法家”,他被这个“书法家”自我介绍的不凡而又光荣的经历所震撼,并介绍给我认识。会面之后,我就感觉此人外表虽然文质彬彬,但谈吐中破绽不断,朋友嫌我结论武断。但当我偶然进入他家富丽堂皇的书房,发现外表琳琅满目的就是不见一本学术、文学名著,书架子上塞满的是街头地摊上的盗版书和荒诞不经的政治传闻书刊,更坚定了我的判断。我请朋友对此人“敬而远之”。后来的结局证明此人既非像他自称的毕业于某“名牌大学中文系”,也未在任何“省级机关当秘书”,博得别人同情的所谓“坚持正义受到陷害”更是子虚乌有,实际是一个长期混迹于社会的骗子。
由于工作关系,经常与各种人群打交道,正所谓“知人知面难知心”。但我正是通过了解他的读书兴趣,加深了彼此的了解和认识。
我认识的一位领导,第一学历是个中专,他性情豪爽总是自诩是个粗人,但讲话水平简洁扼要,看问题高屋建瓴,工作作风之踏实很是令部下佩服。有一次讲话谈到工作效率与美国的“泰罗工作制”不谋而合,讲会议议程设置简直就是风行世界的“罗伯特议事规则”的翻版。后来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发现他所读报刊都是《南方周末》等最前沿的思想,闲暇之余经常是抱着砖头厚的书籍手不释卷。另一位曾经共事过的同事,平时总给我古板严肃的感觉,一次无意间发现他居然在读六世活佛仓央嘉措的爱情诗集,交谈之中发现他对诗歌有着惊人的领悟,令我大为惊讶,从此感觉上亲近很多。
这段历程,让我再次体味到了“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真谛,在认识世界感触别人时,多了一份慎重和敬意,少了一份主观和轻狂。(作者系省企业家协会副会长、陕西工人报首席记者、副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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