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病中散记一
这一次我是真的病倒了,而且第一次需要住院了。
最近几年,这具跟随了我三十余年的皮囊脾气逐渐大得很,不断用各种不舒服警告我对它的不珍惜,先是肩周、颈椎和腰椎僵硬酸疼,再是肠胃消化不良,后来是神经衰弱,一起纠集起来合伙对付我。虽然病听起来很多,但都不至于影响到生命,不过有病就有痛苦,一天不是这儿痛就是那儿痛,让人活得不自在,读书写字睡觉吃饭都不舒服。有了疼痛,脸上就有反映,眉眼就扭曲不平展,脸色也晦暗无光,一些心思重的人还以为我给他摆架子甩脸子,对此我只好自己作践自己,说自己“整天面如菜色,还要写锦绣文章”,以避免我和别人都尴尬。
想想也真是对不住这具皮囊,为了在这人世间给自己和家人挣碗饭吃,我几乎把自身当个砖块一样扔了出去,而不仅仅是扑上去。老家的老人们经常说一句话,有山靠山,没山站端。我没山可靠,也没树可依,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比别人多干活,干好活,把自己弄得像一只勤奋的耗子,晨昏都在奔走操劳。身体就跟着我一块儿遭罪,经常熬夜不说,连最基本的一日三餐也常常是凑活了事,能按时吃到嘴里就算不错了。再加之我嗜好烟茶,生性挑剔,该吃的没吃多少,不该吃的一点没少,从不在乎什么营养均衡,也从来不忌什么辛辣生硬刺激。身体被我逼的就像一台长期负重运行的车,虽然嘎吱作响隐患重重,但只要没趴窝就尽管往前开。实在累了困了,就抽根烟喝杯茶,吃一碗妻子手擀的面条,再睡一个囫囵觉,算是对身体最大的安慰了。
病痛来了,也很少认真去医院看过。老家的人不像城里人那样娇贵,生病了就用祖辈流传的土方应付一下。比如,嗓子疼咳嗽了,就用老屋墙上结的臭黄瓜熬点汁水喝下;遇见跑肚子,就在柴火灶里烧熟几疙瘩大蒜吃,夏秋之交就吃个苦涩的青柿子;老人还教我在芝麻油里放上苍耳小火煎炸,每天三次涂抹鼻腔,竟然治好了困扰我多年的慢性鼻炎。隔壁老嫂子好几次对我说,她有个治疗头疼的法子很残火,我见过她拿缝衣针在别人额头挑几下,再用手挤出一大堆黑血,看着那些放血后紫黑色的印记,我就心里发毛后脊背发凉,实在是鼓不起勇气尝试。至于那些请巫婆神汉在碗里立筷子或是烧符纸驱鬼神的治病法子,我是始终不信的,也就从来没试过。老家的父母叔伯弟兄个个都是这么应付病痛的,只有土方实在压不住病了,才去附近的诊所简单弄点药吃。他们都比我受的苦大,整天风吹雨淋太阳晒的,不像我整天呆在冬暖夏凉的办公室,我又何必矫情着装高贵呢?
但人毕竟是父母生养的血肉之躯,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亏欠多了,身体虚了,头疼脑热等病痛就像邻家聒噪的孩子一样,时不时进来骚扰让我难受一下。孩子来了,一把糖果或是一瓶饮料就打发了。但病痛来了,就不得不买回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药片大把大把吞下,心里想着病痛像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满意离去。唉,你还别说,经过我这样一糊弄,那些小病小灾竟然也就好了。看来当个医生也没啥难的,尤其有些中医,随便弄些草叶叶、树根根和小虫虫就给人把病治了,还要故作深沉像念咒一样说点“多因湿热困脾,引发肝失疏泄,肝阳亢逆,则为土侮木”等等话语,把人听的云里雾里的。
这些年小病痛几乎没断过,家里和办公室的抽屉里,还有随身携带的背包里,随时翻开都会见到各类药片,以至于同事有个伤风冒凉的都会来找我问病要药,反倒弄得我像个江湖野郎中。这几年药确实吃得太多了,妻就耍笑说我的血都带着药的苦味儿,连蚊子都不敢咬我了。
但是这一次,我实在是糊弄不过去了。
要说这病早有征兆,前几年身下老有胀痛和下坠感,去厕所解大手又感觉拖拖拉拉不利索,偶尔还会有血丝渗出。到区中医医院看过一次,那个胖胖的女医生捏着一个棉签,里里外外鼓捣一阵子,就说是痔疮带肛裂,给开了外敷和熏蒸的药,三天后胀痛感就消失了。今年春节后又发作了两次,我仍按照前面的方子买了药,先熏蒸,后擦洗,再涂药,症状隔天就减轻了。要不是一犯再犯,我真想给那个医生送块印有“药到病除”的锦旗。
来得快,好得快,让我轻视了这个隐疾。结果五一假期还没过完,身体又不舒服了,胀痛且热辣辣的,走路坐卧都极难受,好像身体里塞了一块燃烧着的炭块,一直都在吱吱冒烟。按照老办法处理了几次,不见减轻反而愈来愈严重,排泄口似乎被严严实实堵住了,要么轻易拉不出来东西,要么就细细一根往出挤。我坐在马桶上,就好像在拼命压一根荞面饸饹。这让我既害怕又担心,万一彻底拉不出来了,我岂不成了光吃不拉的貔貅?没招财进宝的命,还得了貔貅的病,他妈的,这次真把事弄大了!
唉,人吃五谷杂粮,咋能不生病呢,何况我收获了那么多福报,也许该有这么一场苦劫吧!这下我心里清楚了,这场苦劫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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