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乡村铁匠
当我在水泥建筑林立的城市中终于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屋时,我已远离故乡近三十年了。搬进新居后不久,我便将母亲从老家接过来与我们同住。相对封闭的空间和母亲浓浓的乡音,使她很难与周围的人们进行交流。于是,下班后陪母亲闲聊,便成为了我每日的工作。我小时候的成长过程和老家的一些人和事,是我们永远也聊不完的共同话题。虽说离开故乡已近三十年,但母亲每每提起的人家我都能记起,铁匠老群更是在我少年的生活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故乡的村庄并不大,只有四十余户,不到二百人。一条街道贯穿东西两头。老群的家住在村的西头,在临近街道的院子里用木桩和芦苇编织的草席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棚子,这便是他的铁匠铺了。星期天的时候,我常常会跑到老群家的铁匠铺看他带着他的两个儿子打造农具,有时候一看就是一上午,做好午饭的母亲很容易就可以在铁匠铺里找到我。
铁匠铺里的工具很简单:风箱、火炉、大铁墩和老群手里的小铁锤以及他儿子们手中的两个大铁锤。当风箱将炉膛内的炭火烧旺以后,老群便会用铁钳夹着需要锻打的铁料伸进炉内。盖上铁炉的封盖,老群开始大力地拉动风箱,炉内浅蓝色的火焰不时从未盖紧的封盖缝隙中蹿出。几分钟后,老群挑开封盖,开始用铁钳翻看炉内烧红的铁料,同时利用风箱来掌握着其中的火候,保证铁料既不会烧得太“软”也不会烧得“半生不熟”。待铁料火候正好的时候,老群用右手将红红的铁料夹着放在大铁墩上,然后用左手的小铁锤开始敲打铁料,站在旁边的两个儿子早已在手掌心吐了唾沫,抡起大铁锤开始随着老群小铁锤的指挥打造农具:只见老群不断翻动着铁料,小锤也敲打在不同的位置和发出不同力度的响声,两个大铁锤则随着小铁锤的指挥相继锤打下来。整个过程中,父子三人不声不语,配合十分默契。铁料溅出的火星和父子三人打铁的声音汇成了一幅美妙的动态画面。
随着颜色由通红变成暗红再到玄黑,一块铁料便被锻打成毛坯农具。老群将定型的毛坯扔进冷水盆中进行“淬火”,然后取出烟袋与两个儿子抽起了旱烟。
待毛坯淬完火,老群和他的儿子也抽完了烟,他们又开始加热、锤打,如此反复几次后终于将一块铁料锤打成了理想的农具。经过磨口后便完成了一件农具的打造。
老群家铁匠铺的生意一直很好,方圆数十里的人家都来这里打造农具。老群的人缘也很好,如有谁家的锄头掉了角只需带过来一小块铁,他们便可将锄头掉的角补上,重新打成完整的农具。有时候,他们还会将无用的废角料烧成铁水浇在切开的萝卜上再溅下来变成如蚕豆大小的铁珠,供那些有火药枪的人打野兔用。
随着农具生产的现代化,老群家铁匠铺的生意渐渐萧条起来。在我离开故乡的第二年,老群因病去世,他的儿子们并没有继承他的工作,铁匠铺也便在人们的视野中渐渐消失了。
许多年后的今天,当母亲和我提及此事时,还是感叹老群那时的手艺和时光的变迁。乡村铁匠,也只能成为永远的历史而珍藏在我们的记忆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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