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乡情二题
这些天,时常想起故乡陕西,于是也情不自禁地想起小时候生活过的关中乡村往事。
涝 池
池塘被形象地称作涝池,涝池是一个历史的记忆,也是童年的记忆,是如今的小孩子所不知道的。所谓涝池,在那个年代实际上就是村子里雨水的归宿,也是蓄水的地方。
北方农村,庄稼靠天吃饭。这样,在天旱的夏季,农人们就用水桶子将涝池里的水挑到田里浇地;冬里,农人们又要用绳拉车将冰块一块块地运到田里;这样对旱情都有极大的缓解。特别是农业社的时候,全村社员更是如此。听父亲说,那时候,一到冬里结冰,抬冰浇地的场面壮观热闹,经常是数十人凌晨起床,喊着号子抬涝池里的冰块。
小时候住在老村,门前就有一个涝池,每天清晨或傍晚,便能看到附近的农人们挑个水担子到涝池给牲口担水,每家都有一口或几口一人深专门用来存水的老瓮,家家户户都要担满了老瓮,以便不时之需。每天中午,太阳放光水晒热乎了,农人们便牵着牛骡驴马到涝池饮水。这时,经常会看到那些洗衣服的小姑娘、中年妇女,小脚老太太在涝池边捶捶打打、揉揉搓搓地洗衣服。在这当儿,大家在水池边家长里短,说笑嬉闹十分祥和。
而我们一帮小孩子,对涝池更是情有独钟,夏天,午饭过后,半大不小的孩儿都来到涝池岸边,齐聚在知了燥鸣的柳树下,望着一池潋滟的涝池,心里一阵阵发欢,就有经不住诱惑的大孩子先“噗通”一声跳入涝池里,从此岸跳入再从彼岸浮出,紧跟着就有三五个脱了裤子光着屁股的小孩鱼贯而下,在水里打水仗或将两条裤腿用草一扎,爬在上面,手脚并用地游起泳来,还美其名曰:骑水牛!惹来岸边的大人骂声不绝或驱赶,在岸边看热闹的其他孩子也跟着乐,那情那景就是我们童年的迪士尼乐园啊!如今想来,依然是那么温馨。
那个年月,因为大环境家家都穷,我们一帮小孩也要随着大人去给家养牲口割草。傍晚时分,大家背着割来的草料,将那些用来喂猪喂兔子的小草儿连草笼一起在涝池里去淘。淘草之前,老远就听见蛙声一片,走进涝池,蛙鼓齐鸣,先在岸边找见一颗砂石块,照着白脖子青蛙扔过去,砸得青蛙白肚皮朝天。这样的事要是被一帮老奶奶们看见,多半都要唠叨着骂一声:“遭罪鬼!”挥起手中的拐杖要打人,吓得我们齐叫着转眼就跑出老远。
现在,因为人们的生活富裕,老村的涝池早已被填平或废弃,它也早已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但是,我还是要感谢它,因为它是那个贫瘠年代父老乡亲的聚宝盆,我童年的乐园。
流水席
记忆里家乡人为了准备好一场“流水席”,往往在正事的前三四天,主人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娘舅街坊好友就已到了主人家,大家一起为了置办好“流水席”场而做着准备。
“流水席”在我的家乡是开放式的。为什么叫“流水席”呢?我想,主要原因,应该是因为这样的“婚宴”也是开放式的。“来者都是客”不论认识不认识,哪怕你是一个乞丐,都可以坐到桌前,一拨人吃完了,另一拨人接着坐到桌前,重新上菜接着吃。
这里,“流水席”还是有一定讲究的。主事的总管早早地就安排人将桌椅板凳擦得干干净净。每桌放了一瓶白酒,一盒香烟,八双筷子。其实,“流水席”每一桌都有“上席”之分。“上席”通常都是为每一桌上的贵宾、长辈们准备的。若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冒冒失失地坐了上席,那一定是要遭人耻笑的。
“流水席”分一拨一拨地安排。一拨人往往可以坐满十几二十多桌。因为,在那个年月,没有那么多的桌椅板凳碗筷呀!桌椅板凳碗筷往往都是左邻右舍凑来的,用完了再还。
第一拨坐“流水席”的客人,按规矩要先让远路上的客,婚事双方的亲戚们,村里的长辈干部们先就座入席。这个时候,你往往会看到主事总管红着脸大声吼叫着请这些人入席就座的场面。
在这种热热闹闹的庆祝里,不知不觉已上了最后一道菜——“米碗子”。所谓的“米碗子”就是将糯米加入白糖蒸熟了,然后在顶上放入红枣,涂上蜂蜜盛放在碗里。
这时,便会有人计算到此为止共上了几道菜。若是共上了八道菜,则这个宴席就叫“重八席”;若是共上了七道菜,则这个宴席就叫“七九席”;若是上了十三道菜,则叫做“十三花”。
在我小时候,在家乡的宴席上,若是谁家置办了“十三花”,在当时,是了不起的宴请呢,按今天的话说就是:“豪华”宴席了。
至此,行酒菜就算全部上完了。接下来便是上“吃饭菜”。“吃饭菜”通常是四个或六个。但有一道菜,“猪肉切成片”放上调料蒸熟用来夹馍吃的是一定要有的,家乡人叫这道菜为“肉碗子”。
上“吃饭菜”的同时,后生们便端着一盘盘的馒头,一碗碗的茶水来到桌前给每一位来宾的桌前放上馒头,放上几碗茶水,以使来宾们吃好喝好。
至此,这第一拨的“流水席”就算结束了。
今天,当我不论是坐在豪华的星级酒店还是站在老村的村中央,因为某个特定的物象,又勾起了我对孩提时故乡那“流水席”的深切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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