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张新生:狂来轻世界 醉里得真如
在兴教寺的三藏院大殿的柱梁上有一副对联:苦心立志西去取经只为远绍如来;殆精竭虑东来求道但求近光佛法。内容是宽池师所撰,书写人是张新生。我深深被张新生的书写状态所感染,字里行间流溢着自在的佛性,不雕琢、不做作,放下架子、超凡脱俗,没有“誓死”成佛的执着与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活脱脱自自然然走进你的心,让你沉重的心瞬间释然。
能放松、敢放松、会放松,字的横撇竖捺都是一种自在的生长,不守规矩,没有虚假的庄严相,是一种诙谐、幽默、童趣十足的洒脱自如。就像济颠和尚的容颜和行为,在疯癫张狂中生出大庄严、大自在。
在朋友的介绍下,我去拜见张新生。
推开门,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长者,笑眯眯的看着我,眼里满含着祥和与天真,是那种藏不住的自在外现,骨子里全然没有我平日里所见到的说谓书法家的派头。让座、递水,平和客气到极致,举手投足里自然流出几分儒雅与豪情。与他之间的距离瞬间消失,有一种失散多年的老朋友重逢的劲道。
墙上挂着张新生自己刚写好的字和画好的几幅画。画是随意几笔,一两只鸟、三四根苇草就构成了一个禅意世界。大量的留白是画家与这个世界的哲学对话:太嘈杂、太拥挤、太堵塞的现实世界命题不得不让画者给自己找一方透气的窗,张新生便在画里留有余地,贴在灰暗四方的水泥的房子的墙上,给人开阔与透气。至于字更不用说,是高度的精神语言阐释,是觉悟后的天真烂漫。
张新生的字看似没有法度,实质上字字暗合法度。张新生对传统的继承是痴迷的,打开他的习字帖你不得不惊讶他的严谨与苛刻,对书法的追求有着宗教般的神圣。他自己采集的书法字库几乎囊括了中国古今所有名家及其民间高手的笔墨。他把每一个帖子都选择一部分最有特色、最能代表书写价值及其规章的字摘录出来,并用双沟的笔法将一个个字勾勒出来,剪辑成册,供自己潜心研磨。除了学习名家,他还把民间坊里一些老百姓随意写的字,只要发现有特点、有笔意、有境像,便拿来放在自己的集字库。
张新生说:“民间书法中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比如许多人喜欢抄经,抄经的人一般状态都比较放松,最能写出性情,也最富有个性。小孩子写字也很有意思,天生稚气,是天性的自然流露,不假任何修饰与雕琢。春联、粉笔字、墙上写的大字报等,都可以吸吮他们别致之处。”
因为有这样的态度,书法精神的沃土就在他的心智里厚积。张新生的字在生成中便有了更多的“相”自然茁壮,是灵性的、写意的、丰富的、率真的。字里处处有古人,但又说不出是哪一位,是神似、是魂似,是精气神的提炼与参悟,他也就成为陕西书坛一个比较异类的书家,他的书法具备了诸多的异质或者说是不少人消失掉的品质。他既能写循规蹈矩的传统字,亦能写稚气十足的性情字,既可写出书卷气,亦能写出荒山野岭般的野气。作为一个已经行将七十岁的书法家,他的书法依然包揽着一股充沛的激情,这股激情雄强激越,饱满昂扬,完全超越了自己的年龄,是书坛的老顽童。
书法创作需要冒险精神,张新生写字时往往是自己给自己出难题,一落笔就打破习惯定势,然后随机应变,一步一景,往往是新意妙思层出不穷。创作状态跌宕起伏,创作结果意在言外。行笔通融多变,不可端倪;结体自然脱俗,浑朴天象,从容灵动,逸趣横生。而不是那种意在笔先,成竹在胸,创作过程完全成了复制,根本没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当然,这种效果更会形成强大的反差,要么,就是天然自成,意趣生发,一般人根本难以企及;要么就是放浪形骸,荒蛮不羁,粗野中生出蔚为大观,可以观照。
“写字要写山林,而不要写苗圃” ,这是张新生自我书法的最大感受。张新生的书法是属于山林的,有自然花草树木的生态,一切都是自在的。他的书写,就像山林中的草木,有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直的、歪的、挺拔的,斜倚的,清秀的,崚嶒的、奇形怪状的、密集的、松散的、幽暗的、疏朗的、空旷的、甚至是光秃秃的。谋篇布局姿态万千,气韵生动,哪有苗圃里花草的呆滞与毫无生趣,所有的都是一样的姿态、一样的高低、一样的大小、一样的造型。张新生认为书法的最大恶俗就是把字往死里写,写成苗圃里的花草树木。
官本位书画生态障碍了陕西书法真正意义上的突破,加上畸形市场的炒作,让一些没有创新、没有新意,古板、乏味、没有情趣的 “官位”书法成为热门。张新生一直努力打破这一怪圈。但在抗争中让自己变得无奈,精疲力竭。便有了逃离的想法,“躲进小楼成一统,哪管春夏与秋冬。”酒成了他解闷的 “知己”,也成了他写字的引子。他的创作很多是在喝酒状态下完成的,喝酒之后,他开怀敞胸,肆意走笔,整个书写状态是自然的、流畅的和无所顾忌的。本来有八分的状态,在酒力的推动下可以达到十二分。
时尚、潮流、不古板,六十多岁的张新生有微博、有微信。在手机上写文章如行云流水。走在路上,想起两句好诗,即可写出来,马上发在微信上与朋友们共赏。行至无人处返璞归真,爬着用“四条腿”走路,戏言自己是“飞禽走兽”;高兴处放声吼几声,舒舒胸中闷气。
有一次老伴病了,他带着去医院检查,一检查,老伴没有啥病他高兴地在大街上买了一个丑陋的面具,恣肆乱舞狂叫,吓得路边的孩子嗷嗷直哭,他忙着放下面具,逗乐哄孩子高兴。回家立即挥毫泼墨活,抒写胸中快意。张新生脱脱一个金庸笔下的老顽童“周伯通”。
谈论书画谈到到高兴处,他会拿出一瓶酒和几个小瓷碗,咕嘟嘟倒上,大家站着相互一碰一饮而尽,大有梁山泊好汉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的豪气。有时因专注于写字画画,往往是在熬好的中药碗里蘸墨洗笔,又把墨水当中药喝。他的行为举止,哪像个行将古稀的七十岁老人,俨然是一个青春年少的愣头青。老年聊发少年狂,这便是我了解的张新生老人及他的书法状态。
张新生有童心、也有爱心。每次出行乘坐公交车,手里必拿一封印着自己书写的爱心传递之辞的纸袋,袋里装着自己的作品,逢着给让座的青年男女,他总是送上自己的爱心信封。张新生说,唯有这样,才能心安,也唯有这样,大中华尊老爱幼的优良传统才更能广阔持久。
在陕西书坛中,张新生是少有的仁爱、包容、不守旧、敢创新的状态性书法家,值得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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