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传统忙罢会
长安曹村过会,街头人车川流不息,好热闹。记者 张波摄
从农历六月初四日起,一年一度的西安城南忙罢会又开始了,直到九月十五,历时一百余天。古会是以城南地区为主,包括西安市区(北郊除外)及周边农村的一个地方性的传统节日。忙罢古会又叫作“过会”或“忙罢”。夏收大忙时节,一忙就是二三十天,收打晾晒一结束,人们才有机会“歇晌”。乐观的庄稼人一闲下来就很会找乐,据说最初有人提议凑钱请个戏班子唱大戏,其他人立即赞同。因为每逢唱戏都要邀请亲友,久而久之,一个亲友聚会、共庆丰收的“忙罢古会”便形成并延续下来了。它是唯一一个不祭祀任何神灵和祖先的传统节日,其重要性及隆重程度丝毫不亚于春节。古朴的忙罢会,涵盖了诸多文化元素,包括城南农家的劳动、礼仪、饮食、民俗等地域文化以及充满现代气息的竞争文化和商业文化。
古会的主题是亲友聚会、庆贺丰收,特点是各村的会日不同,且持续时间较长。仅以曲江地区为例,这里会前的准备阶段就充分显示出城南农村的风情、人们丰收后的喜悦和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乐观精神风貌。主妇们早早就为一家老小做好新衣服,清扫屋内外卫生、擦洗家具、酿稠酒、蒸白馍,忙得不亦乐乎;男人们一面管理地里的秋苗,一面帮着割肉、买菜、压面条,干一些出力跑腿的活。过会当天,人们早早起床,熬鸡汤、切肉切菜、揽臊子准备臊子面,孩子们个个穿上新衣,早早等在村口接亲戚。由于各村过会日子错开了,所以每家的亲友几乎都能聚在一起。过会当天,村里的人数可达往日的十倍或十几倍,就一村一寨而言,过会比过年还热闹,集中凸显了一个“会”字。
礼仪是人们在社会生活中,结合当地的风俗习惯而形成的、为大家共同遵守的仪式。过会时,亲戚之间往来和送礼就是对礼仪文化最直接的诠释和最具体的实践。走亲戚好似铁路中的上行车和下行车,“上行”为小辈对长辈,“下行”为长辈对小辈。到亲戚家所带“礼”也很有讲究,已出嫁的姑娘无论年纪有多大,于娘家都为上行,礼为油塔和点心,油塔共10个,每个约半斤重,用白面卷上清油,佐以花椒叶、五香粉等配料蒸成;父母对女儿、舅舅对外甥为下行,礼为曲莲,“曲莲”就是烙的花馍,也叫饦饦儿,一般为20个,每个重约50~70克,里面包着糖、豆沙或芝麻馅,正面压着图案,周围捏成花边,外加些许时鲜水果作为 “搭头”。其他亲戚之间的礼基本照此规矩,如姐姐对妹妹送曲莲、妹妹给姐姐送油塔,朋友之间视情况而定,城里亲戚到农村,大多以糕点酒水替代油塔和曲莲。礼通常放在一个叫作提辕笼的长方型竹篮里,上面盖一条新毛巾,亲戚离开时,主人要在其篮子里回放少许东西叫做“回礼”。现今生活水平提高了,人们不再“提着面团子走亲戚”了,代之以时鲜水果、罐头、牛奶、饮料、各式营养品,不少人还送鲜花,传统的糕点则可有可无了。
独特的待客方式形成了城南地区独特的饮食文化。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对于礼仪之邦的城南来说,过会是亲友聚集一堂的良机,主人家既高兴得“不亦乐乎”,又忙得“不亦乐乎”,他们无不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来款待客人。待客为两顿饭,上午十一二点吃臊子面,下午四五点吃炒菜和馍。臊子面以碗大汤菜多面少为好,饭桌上摆着油泼辣子和盐醋酱油,由客人自调。条件好的人家,在吃臊子面之前要先上四盘菜,也可以菜面同时吃。第二顿饭是正餐,至少要做八个菜,有凉有热,鸡鱼大肉应有尽有,主食为馒头,而且越白越好,正中间点个红点,以示吉庆。大伙边吃菜边喝稠酒,宾主频频举杯,互致问候,共庆丰收。主人不断招呼客人放开肚皮吃好喝好,保证不会吃“拉拖”(做的饭菜不够吃之意)。在困难时期,原本为上顿辅助的“四盘子”被改作下顿的主菜。如今,人们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有人干脆把客人带到饭店里去吃,也有人打电话让饭店把饭菜送到家里,更有人将大师傅请到家里做。不论如何,图的就是个热闹。
吃罢上顿,亲友之间开始拉家常,正式进入过会的主题,女人们挤在屋里说些私房话,比试比试衣服,交流相夫教子的情况;男人们则坐在一起抽烟喝酒吃菜摆龙门阵,互问夏粮收成、秋苗长势等(“公社化”时期话题则涉及集体生产、粮食分配、工分价值以及半年预分情况);孩子们则聚在一起疯玩。随着时代变迁,如今的话题以拆迁占地、城中村改造、医保等政策为主。边远和较落后农村的人们则谈论种养殖经验、产品销路、盖楼房、买农机具或汽车、外出打工赚钱等发家致富的话题。
看戏既是过会的重要内容,又是聚拢亲友的粘合剂。过会唱戏以秦腔为主,小点的村子几家合起来请一个戏班子,大村子往往请两个戏班子,对台同唱一出戏,哪边唱得好,观众就拥向哪边,哪个演员唱得好(吼的声音大),不但为之披红挂彩,还给塞红包,而其所在的戏班子得到的报酬也多。看戏的主要是客人、老人和孩子,主人一般忙得无暇看戏。看戏就图个乐,当然人越多越好,各家都尽可能将亲友请来同乐——女儿接父母,外甥接舅舅,能叫的亲戚都叫到。一个村闹出了风头,各村纷纷效仿,并且要“闹腾得更好”。结果,不但在唱戏的时间上发生冲突,戏班子也应付不了,村与村之间甚至常为请戏班子惹出矛盾。后来,经大伙磋商协调,按顺序给各村排好日子,隔一天轮一个村,其后年年如此。一开始,各村唱戏大都图吉利选择双日子,如碑林区的南北沙坡、皇甫庄为六月初四,雁塔区铁炉庙、观音庙、王家村为六月初六。但是农历的大月小月年年不同,那些定为三十日这天唱戏的村子碰上小月就很难办,又经协商,把各村唱戏的日子都改为单日。但是,由于前面几个村在原定的双日子已经唱过戏了,不便更改,于是极少数几个村子唱戏的日子仍然保留了双日子。结果,灞桥区的湾子村被排到最后,过会之日已是秋收后的九月十五,原本的夏忙罢变成了秋忙罢。如今,人们的观念已发生了根本的变化,过会已不仅仅是看戏欢聚,更是把它作为一个交流信息、探讨致富经验、学习先进技术和建设新农村的平台。另外,如今的年轻人一般不爱看戏,多泡在歌厅、网吧,还有人抓紧时间挖坑打麻将。
过会是个商机,商家很清楚各村过会的日子,届时纷纷前去推销商品。哪个村过会就会在哪个村掀起一个购销两旺的高潮,商家赚一笔,村民则方便一回,实现了“双赢”。现今一些有经济头脑的村干部,常乘过会的东风,在村里举办交易会,小小的交易会甚至能吸引来城里大商场、大公司集团的参与。而民间艺人也纷纷到场献艺——吹糖人、捏面人、做冰糖葫芦以及各种修理、杂耍等,应有尽有。
关于忙罢古会的由来和起始的年代,尚未见到史料记载。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曾听老人们说:“过会在清代就有了。”还有人说“是明朝的事”。若两种意见一折中,至迟在明末清初就开始了,否则也就称不上“古会”。不过,到底起始在何时有待历史学家和民俗专家去考证。
西安城南乃至关中地区是我国农耕文化的重要发祥地之一,包括古会文化在内的农耕文化,是在长期的劳动、生活实践中形成并发展起来的,是我们民族文化的一部分,也是其他任何文化都无法替代的。古会文化作为西安地区特有的一种文化现象,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随着社会的发展,西安城南的古会文化必将在不断发扬传统的同时,吸纳更多新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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