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旧事]雨鞋的遐想

我家里鞋很多，有皮鞋有布鞋，有棉鞋有单鞋，就是没有雨鞋。因为出门是水泥地，下雨天也是硬梆梆的，根本用不着雨鞋。但是在80年代以前的农村，一下雨遍地泥泞，而且坑坑洼洼，出门不穿雨鞋根本不行。

胶鞋是那时候人们经常穿的一种雨鞋，但也是最奢侈的雨鞋。由于胶鞋的价值高，所以农村人穿的特别仔细。下雨天由于泥泞不堪，泥浆和积水掩盖了路面的真实状况，人的脚拐一下碰一下，或者被玻璃渣子等利物划一下，都可能使鞋子破损。这时候，人们都舍不得扔，而是拿到修鞋匠那里修补一下，就又穿上了。有的人更仔细，干脆买一盒胶水和木锉，剪一块架子车内胎，自己就把胶鞋修好了。就这样破了补，补了破，红的黑的补丁一大圈，一双鞋穿好几年。但这种鞋也不是家里人每人一双，有的可怜人家几个人守一双胶鞋，下雨天谁出门谁穿。不过，胶鞋有一个缺点，就是鞋帮低。有时候下雨天出去，不小心踩在泥坑里，“扑哧”一下就灌你满鞋的泥浆。特别是农村出现拖拉机以后，村子的道路在下雨天就更难走了。那泡软的路面被拖拉机来回一轧，两道车辙满是积水，中间是高高隆起的泥梁。所以，就又出现了胶靴，并分高腰靴和低腰靴。穿胶靴出去当然爽快多了，泥里水里都能蹚。特别是高腰靴就像战靴，穿着挺神气的。但这种胶靴很贵，农村很少有人穿得起的。

 由于有人穿不起胶鞋，但还要雨天出门，他们就另辟蹊径，用木泥屐代替胶鞋。这种木泥屐和日本那种木屐很像，但下边不是一块木头，而是两块厚两公分左右，高十多公的木板，就像小木板凳。下雨天要出门了，人们就把穿着鞋的脚踩在木泥屐上，然后用绳子把脚和木泥屐紧紧地绑在一起就行了。穿着木泥屐走路很像踩高跷，一定要掌握好平衡，所以有些人还不会用木泥屐走路。可习惯了就很威风了，走起路来趾高气扬，和人说话居高临下。但也有马失前蹄，丢丑的时候。由于木泥屐下的两块小木板要撑起一百多斤重的东西负担是很重的，非常容易折断。你不小心踩到一个泥窝子，或磕碰到哪里，木泥屐很可能就会损坏。这时候你始料未及，肯定会人仰马翻，趴在泥浆里，成为一个“糊涂蛋”。木泥屐可以就地取材，而且不少人会做，所以当时农村不少人都穿这种“雨鞋”。

农村还有一种人们经常穿的雨鞋，就是草鞋。这种鞋是用东北的乌拉草和南方的蒲草编制的，穿着非常舒适，而且利水、把滑、轻便，还便宜。人们穿着它踏泥踏水，下地劳动，鞋和脚弄脏了，用水一冲又新了。就是这种不起眼的草鞋，在“文化大革命”中还显赫了一回。由于红军过雪山草地时穿的草鞋，所以穿草鞋就成了继承革命传统的标志。那时候流行一句话“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所以，不管是领导干部，还是工人农民都穿草鞋。那时候穿草鞋已经不是利于雨天走路，而是一种时尚。而且不单是雨天穿，晴天走路也在穿。但是，草鞋很不结实，穿不了多长时间就坏了。我记得那时人们为了省钱，就自己动手编草鞋。由于我们这里没有那种草，大家就用包谷棒子外壳作原料。把它撕成条子拧成绳，在地上钉几颗钉子，自己动手编草鞋。虽然包谷壳草鞋没蒲草草鞋结实，但穿着很舒服，所以很流行。

我们村子紧挨少陵原，土地全部在原上，种地劳动要经常上坡下坡。平常还可以，可遇见下雨天就困难了。由于坡陡路滑，人们上下坡时不小心就会滑倒。尤其是扛着肥料、掮着粮食，拿着重物的时候，滑倒后还可能滚到沟里。所以，人们就会采取防滑措施，就像给汽车安装上防滑链一样，给脚上套上脚码子。脚码子是铁的，椭圆形的，下面像跑鞋一样有铁钉，很把滑。脚码子两边有翻上来的耳朵，中间有个小孔。人们用绳子穿过小孔，绑在鞋底上就可以了。这种东西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只有在农忙时偶尔会有人在雨天穿戴它。随着新农村建设紧锣密鼓地进行，村子的道路也在不断地水泥硬化，雨鞋这种特定的穿戴也像珍稀动物一样，濒临着消亡。过若干年以后，如果我们对雨鞋有感情的话，那只有到博物馆去看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