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克俭：一把雨伞

53年前的1956年，我这个家贫如洗的山区孩子考上了陕西省长安中等师范学校。

　　入学通知书说，学校在长安县韦曲镇四府村。这年8月底我早上6点从蓝田金山乡家里出发，背上行李步行21公里到蓝田县城，坐上开往西安的班车。班车是卡车，车顶是帆布棚，车厢两边是座位。

　　当时蓝田到西安还是沙石路，汽车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到了我梦想中的大城市——西安。这是我第一次坐汽车，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到西安。

　　汽车驶入皇城西南角（现新城广场西安话剧院）的西安汽车站。下车后走到南大街。当时的南大街，两边大都是小二层老房子，有百货店、服装店、日杂品店、理发店、饭店、旅店等。这时下起小雨，我到南大街北口西侧南大街日杂商店避雨时，看到柜台上摆了很多雨伞，买还是不买？我踌躇起来。买吧，我总共只带了8块钱，其中3块钱还是借人家的，车票已花掉8角钱，这把雨伞也要8角钱。我家祖辈都没有伞，我上了9年学也没打过伞，下雨时我就戴上家乡手工编的麦秆草帽。不买吧，雨越下越大，据说离学校还有20多里路得步行。正在我拿不定主意时，店员看出了我的心思，问明情况后，说他老家也在长安县，学校地址他知道，出南门全是沙石路，不好走，雨这么大，又没有公交车，劝我买把雨伞打上赶路。在我思想斗争一番后，终于下决心买了把湖南长沙出品的油纸伞。

　　我背上铺盖行李，打上新买的这把雨伞。南行到城门洞下，肚子有点饿了，早上6点出门，现在已到下午1点多了还没吃东西，就坐下来，吃了两个从家里随身带的扁豆麦面馍，买了碗白开水，吃喝后即继续南行。

　　那时的南梢门以南，除几所正在建设的大专院校的热火朝天的工地外，周围大都是村庄、农田，田地里生长着即将成熟的包谷。正走着，不料被块石头绊了一跤，摔倒在地。这下坏了，把我才买的新雨伞摔坏了。我忘了腿痛，赶紧拾起雨伞看，三根竹木伞棒摔坏了，油纸也破了个洞。我埋怨自己不小心，轻轻撑起来，一看还能打，在时大时小的秋雨中，我背上行李继续前行，直到下午4点左右才到了学校。注册报名后，到宿舍住下，我把这把心爱的雨伞，小心合下放在墙角。

　　我在这个学校读了3年书，这把雨伞伴随了我3年。3年间共回过四次家，每次我都带着它。记得第一次回家，没想到母亲埋怨我不该花钱买伞，为啥不戴她亲手编的麦秆草帽。在学校我从宿舍到教室，从教室到食堂，再从食堂到宿舍，如果遇有下雨天，这把伞始终伴随着我。1959年国庆十周年前夕，当我毕业离校时，我将这把伞放在宿舍的墙角，也不知道它是否为新来的同学继续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