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不离猪
人常说“穷不离猪,富不离书。”所以,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樊川杜曲一带的农村家家户户都养猪。因为那时人穷,家里有些剩饭剩菜刷锅水就倒去喂猪,免得浪费。还有,放工时顺手在地里薅些野草草,再掺合点搭磨子碾子落下的麸皮、稻糠,猪的饲料基本不用到集市上去买。“粪土当年万户侯”。一头猪一年可以踩一二百方土粪,一方土粪生产队给你二十多个工分,这样就可以给家里收入三四百个工分。同时,国家和生产队还奖励你粮食和化肥,非常合算。但最重要的是猪育肥后可以卖一百多块钱,这在当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过,猪在当时是统购统销物资,是不能随便卖的,得交给供销社的肉食站。
肉食站基本上每个公社都有一个,站上的职工也是很辛苦的。他们一天要喂猪,还要杀猪、卖肉,又脏又累,走到人跟前都一股味。可是他们还有一个炫耀的身份,那就是生猪验收员。那时候,农村人把猪育肥后不是说你要卖就能卖的,得先经过肉食站来人验收,验上了才能交售。当时和现在不一样,农村人养的都是当地的笨猪,长得很慢而且膘厚,基本上十个月才能出栏。为了节省养猪成本,农村人也讲究科学养猪。他们把整个养猪过程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就是从猪仔到五六十斤,这时的猪农村人称“喽喽子”。因为猪小吃的少,对人们来说也不是负担,所以给吃得比较好。第二阶段就是从五六十斤到九十一百斤,这时就基本不给喂精饲料了,整天就是稻糠、酒糟、醋糟和草面面子,还稀汤寡水,农村人把这叫“吊克朗”。这时期,主要是让猪长架子,扯身条。第三阶段就是育肥期。这时候,无论家里怎样,都要给猪大把大把加精饲料了。说是精饲料,其实就是包谷糁、高粱面、麸皮、豆腐渣。但就是这些东西,也是从人们口中节省下来的。所以,人们都不愿意把这个时间拉得太长,即就是多一天人们也觉得受不了。但是,你要想把猪早点卖出去,就得巴结那验猪的人。因此上,肉食站那验收猪的人进了我们杜曲东村,就如同朝中的钦差大臣。养猪的人把他跟前跟后,送笑脸,献殷勤。当时验猪的一个主要标准就是看你的猪肥不肥,膘厚不厚。如果达不到这样的标准,即就是猪的个再大,斤两再重,也是验不上的。不像现在讲究瘦肉型的,肥膘肉还卖不出去。所以,验猪的人进了猪圈,首先的动作就是用手指在猪的脊梁上一摁。如果猪验上了,主人眉开眼笑;如果没验上,就会嘴噘脸吊,关上大门便把验猪的人臭骂一通。
那一年我家养的是江猪,属当时比较优良的品种,长得快,好上膘。但是在验猪的时候,我妈还是把自己都舍不得抽得“宝成”烟送给验猪人一盒,这样才算过了关。可临走的时候,验猪的还是板着黑脸厉声地说:“明天早上送猪的时候不要喂食。”我妈连忙不迭声地答应着,实际根本就没往心里去。第二天,我们五点多就起来了。我妈架起火,满满地熬了一铁锅包谷糁,什么都没掺合就倒到了猪槽里。猪可从来没享受过这么好的待遇,也不顾猪食烫嘴,“吧唧吧唧”就猛吃起来。看着猪的肚子慢慢地胀起来,我妈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因为这样可以增加猪的分量,也就能多卖几个钱。等猪吃完食,我哥他们也起来了,大家就一起把猪捆起来并绑在了架子车上。我哥他们要上工,我妈便和我拉着猪去了肉食站。可能猪也知道去的不是好地方,所以一路上不停地蹦跶。结果还没到肉食站,猪便挣脱了绳子,从架子车上跳下跑了。幸好那时是冬天,地里的麦苗贴着地,使猪无法藏身。但我妈和我还是费了好大的神,才把猪逮住了。后来在乡党的帮助下,把猪又一次绑在了架子车上。这一折腾,耽搁了好长时间,等把猪拉到肉食站时,前面交猪的人已经排成了长龙,我们只好耐心等待。约摸两三个小时后,好不容易把队排到了头,结果验猪人一摸猪肚子,黑脸又拉长了。他训斥我妈说:“给你说不让喂,你偏要给猪喂,拉一边等着。”我妈连忙给人家赔笑脸,说自己的不是,结果不起一点作用。我妈只好沮丧着脸,把猪拉到旁边,垂头丧气地等着。等把人家的猪都收完了,我家的猪也拉的差不多了,这才被允许上了磅秤,完成了交售任务。
虽然交猪的过程很难场,但领钱的时候却很顺利。当我妈拿着一百多块钱的售猪款和十多斤肉票、十斤化肥票的时候,是眉开眼笑,十分高兴,刚才的不愉快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了。我妈小心翼翼地撕下一斤肉票,取出八毛钱的零钱,很骄傲地到肉食门市部割了一斤肥肥的肋条肉,这才和我拉着架子车兴冲冲地回家了。
长安区残联 王小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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