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话说竹子（李耀亭）

作者：李耀亭来源：发布时间：2024年06月11日点击数：

竹子虽没有松柏的伟岸，没有楠木的高贵坚硬，但却四季青翠、凌霜傲雪。不论山涧岩畔，园中林间、庄前屋后、溪边河旁都可以看到它的身影；可万竹成林，可石旁数竿；中空节实，挺拔直立，通身翠绿，不枝不蔓。“一竿青竹翠滴绿，满眼青芳气轩昂。”竹子特有的品质受到古今文人的喜爱。在诗词绘画中常现身影，更是中华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影响着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梅兰竹菊“四君子”和松竹梅“岁寒三友”都有竹子，竹子为禾本科，多年生，常绿植物，茎圆柱形，中空，有节，嫩芽叫笋，种类约有300种，常见的有毛竹、刚竹、慈竹、箬竹、淡竹等，分布于长江流域，华南、西南等地，用途极广。足见它是世人宠爱的植物之最。

世间多有爱竹之人，留下了不少逸事。王羲之的儿子王子猷是出名的爱竹之人，不论是常住还是暂住，他都会让人在庄园种上竹子，于是，便有了“何可一日无此君”的典故。竹林自古被视为幽闲隐逸之地。在山阳县（今河南焦作侯修县）嵇公竹林（今云台山一带）里“竹林七贤”谈玄清议、吟咏唱和、纵酒昏酣、遗落世事，成为魏晋时期的文人的趣事。盛唐时也有“竹溪六逸”之说。据巜新唐书.李白传》载，李白客居任城（今山东济宁）与孔巢父、韩准、裴政、结淑明、陶沔共隐于徂徕山，酣歌纵酒，时号称“竹溪六逸”。足可见历代文人与竹子有着不解之缘。同时，竹子还被历代文人墨客吟咏不绝，爱竹也成为文人雅士一种品味的象征。文人赞竹、咏竹、喻竹的诗文最早是《诗经》中《卫风.淇奥》中的名句“瞻彼其奥，绿竹猗猗……瞻彼其奧，绿竹青青，……瞻彼其奥，绿竹如箦”。首推应该是天下第一大文人苏轼的“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他曾言：“食者竹笋，居者竹瓦，载者竹筏，炊者竹薪，衣者竹皮，书者竹纸，屐者竹鞋，可谓不可一日无此君也”被后人津津乐道。

竹子四季青翠活泼，修长挺拔，不易折，抗风霜，不惧严寒，被人格化，赋予了高雅、淡泊、坚韧、刚强的气节。盛唐时“山水田园诗派”的代表王维的《山居秋暝》云：“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诗中生动描写了秋天傍晚竹林、松间静谧的自然美，组成了一个幽静，令人神往的境界。他的另一首以竹为题的五言绝句《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使人感受到竹林清雅绝俗的意境呈现出来。山水田园诗派的另一位代表孟浩然的《夏日南亭怀辛大》中云：“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也有言竹的名句“苔色连深竹”和《渔翁》中有“晓汲清湘燃楚竹”和“檐下疏篁十二基，襄阳从事寄幽情”的佳句。白居易的“缓歌慢舞凝丝竹”，李白的“望水帘外，竹枝寒，守羊车未至”；钱起的“竹怜新雨后……也都有幽情蕴馨的咏竹佳句。

历代文人对竹子的钟情、偏爱、喻之、咏之、赞之，常以竹子的特性比喻为人的高贵品质，成为诗人咏吟之物和自喻的偶像。其因大概有以下几点：一：竹子从头到根通体青绿可人，竹林清幽宁静，象征高致淡雅，比喻其人品的正直高洁；二竹子心空节实，用以喻其人之虚怀若谷，胸襟宽广，谦恭礼让，能容万物；其竹节喻意人之气节和坚韧不拔的风骨，节节高升，正是人之不断向上，积极奋进的精神向征；三、竹子一竿直立，正直从不弯曲，挺拔向上，如大山昂首抬头，比喻人的不屈不饶，正道直行的无私风格。清纯翠绿，一身正气傲苍穹的竹子彰显出一个大写的“人”字的偶像。正如清代被称为“诗书画三绝的郑板桥在《题竹石》七绝诗中写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竹子的刚劲坚韧，不正是文人品质和风骨的象征。正可谓：“历代文人喜咏竹，高风亮节喻身同。

文人爱竹，更喜欢画竹，常常会在居所种植修竹。据云，才女管道升于月下见修竹斜影横窗，遂得画墨竹之法。她的夫君书法家赵孟頫更是画竹的高手，曾题写下“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须八法通”的诗句，将画法和书法相提并论，以亲身体会，验证了书画相通。提到画竹，当然不能忘记家喻户晓的郑板桥。郑板桥弃官后，专门从事绘画，尤以画兰竹居多，留下了大量传世佳作，把竹子在笔下演绎得淋漓尽致。他工诗、善画、能书，画竹常取法自然，不斤斤计较小节，多发胸中之意。他的题画诗多有感人佳句。如“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史，一枝一叶总关情”。“老老苍苍竹一竿，长年风雨不知寒。好教直节青云去，任尔时人仰面看”；“写取一枝清瘦竹，秋风江上作鱼竿。”他通过写竹而抒发胸中之情，表达了关心民间疾苦，体察民情的心声。

除了精神层面上的爱竹、咏竹、画竹，竹子更是人们常用的物料。记得小时候我端的第一只碗是竹子制作的竹碗和竹筷子，坐的是竹凳子、搂柴用的是竹杷子，夏天头上戴的是竹帽子、雨天脚上踩的是竹木屐，手上摇的是竹扇子、睡的是竹凉席、用的是竹案板、竹篮子、竹馍笼子、竹担笼、竹筐、凉衣用的是竹竿子……生活中的用具充满了竹制品。竹子不但可以制作很多家具和日常用品，而且还可以用来盖房子，甚至还可以造楼房。宋.王禹偁在《黄冈竹楼记》中说：“黄冈之地多竹，大者如椽。竹工破之，刳去其节，用代陶瓦，比屋皆然，以其价廉而工省也。”特别是用竹子制作的文房用具，书架、笔筒、扇骨、笔架、笔杆……深受文人的喜爱。值得一提的是我国最早的书是竹简。是用竹子制成的。将文字刻（写）在削好的一条条竹片上，刻写完后，再用绳子将竹片一条条连结起来。这些捆绑好的一卷卷竹片就是当时的“竹简”。自汉代发明了纸张后，才将文字书写在纸上，成为一本书。同时，竹子还是造纸的好原料，纸张也是用竹子制成的。看来，竹子与我国的历史文化渊源十分密切。如成语有“罄竹难书”、“竹报平安”、“竹苞松茂、”“竹头木屑”……竹制工艺，更是深受人们喜爱的艺术品。据传竹林中的居户，家中用具除铁锅、铁铲外，大小家具、劳动工具都是用竹子制作的，足见竹子的用途广泛，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竹叶茶，开水一冲，泡一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喝一口，其味妙不可言，更能清肺提神明目，入药可以治病。竹笋是筵席上的佳肴。苏轼有言“好竹连山觉笋香”。

竹子通身是宝，受到人们的喜爱和称道，更为可贵的是竹子有着不怕挤，不怕压的顽强不屈的抗争精神。春风拂过大地，鲜嫩的竹笋总会破土而出，露出鲜嫩的尖尖，一天天拔地而起，冲天长去。笋芽有多粗，长成的竹子也就有多状。竹子的始终如一，挺拔向上的生命力和人是何等相似，只要坚持不懈，奋发图强，积极向上，总会获得成功。正可谓“未曾出士便有节，纵使凌云亦虚心”。

2024.6.8日於易心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