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又忆麦饭飘香时(张翔)
我对麦饭的感觉,一半是憧憬,一半是回忆。说到麦饭,总是有一些情愫在纠缠。
20世纪70年代,由于生产力落后,加上化肥紧缺,所以各个生产队粮食产量低。我们家娃们多劳力又少,分得的粮食自然就少,每到青黄不接时总是不够吃,“饿”就成了那个时候最大的感受。
好在春天来了,那时候感觉整个春天,就是一个“吃自然”的过程。为了我们几个娃们尽量吃得饱一点,母亲没少费心思。她四处搜寻可以食用的野菜,然后采集满满的一篮子拿回家里择洗干净,拌以少许面粉,做成麦饭或菜疙瘩给我们吃。
我最喜欢吃苜蓿麦饭了。春天的苜蓿芽长得又嫩又胖,是蒸麦饭的好东西。俺队的苜蓿种在西坡梁,是专门给牲口当饲料用的。队长怕人偷,就派了一个我们都叫他九伯的老头看苜蓿。苜蓿地的周围都是坟地,九伯在苜蓿地头搭了一个庵子,还养了一条狗。为了能偷到苜蓿,我们往往趁他打盹了,或是吃饭的时候,提上篮子去偷。狗一叫唤,九伯就发现了,拿着棍子高声叫骂着追过来,大家提了篮子作鸟兽散。谁跑得慢,就会被夺了篮子,告到了队长那里,让家长来领人。
白天偷不成,就晚上去偷。一天夜里,已经熟睡的姐姐被堂姐叫醒,两人隔着门小声地嘀咕了一阵,姐姐带着我便摸黑出门了。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大家各自寻了一处偷苜蓿,只听得“呲呲呲”撅苜蓿的声音。突然几个黑影从不远处“冒”了出来,吓得堂姐惊叫了起来,原来是同村另一拨偷苜蓿的人。狗叫了,看苜蓿的九伯没有出来撵她们。惊魂未定的堂姐,收拾好已经鼓鼓囊囊的袋子,小声地喊了一声“回”,于是大家摸索着回到了村里。
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妈妈已经将做好的苜蓿麦饭端了出来,喝着苞谷糁,就着苜蓿麦饭,我们姐弟几个美美地吃了一顿。
后来,父亲知道了这件事,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以后你们不要再去偷苜蓿了,你九伯看个苜蓿也不容易,他为啥没撵你们,他是在可怜你们这些吃不饱的娃们……”从此以后,我们再没去偷过苜蓿。
除了苜蓿麦饭,我还喜欢吃榆钱、槐花麦饭。每到榆钱、洋槐花开的时节,姐姐总会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长钩子,带着我们姐弟几个去捋榆钱、槐花。妈妈把捋好的榆钱、槐花用清水洗过后控干水,拌上杂粮,放到锅里蒸熟,榆钱、槐花麦饭就可以吃了。这时的麦饭,已成为全家人填饱肚子的主食了。
在过去那个贫困艰难的岁月里,麦饭这种特有的家乡饭,帮助我们度过了春荒,度过了饥饿。
如今,随着机械化发展,人们早已不再为没粮吃而发愁了,曾经帮助人们度过饥荒的各种麦饭,又成为人们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周末,媳妇捋了一些毛毛虫样的东西回来,我一看,这不是可以蒸麦饭的枸絮么!我帮忙用剪刀将枸絮的硬根剪掉,清洗干净、控干水分。媳妇在枸絮中加入面粉、花椒粉和盐,拌匀后放入锅中蒸大约20分钟。蒸好的麦饭倒入大盆中用筷子挑散,捣一些蒜泥放上去,调上酱油、盐、陈醋、干辣椒片,再把烧好的热油“嗤啦”一声泼到上面,枸絮麦饭就做成了。鲜香的原味麦饭,配上辛辣醇香的佐料,滋味便悠长绵延起来。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满口留香的枸絮麦饭,叙说着曾经的过往。每一次叙说,都是对曾经苦难的纪念,每一次回味都是对今天幸福生活的珍惜。我常常想,普通不过的麦饭啊,承载着乡村的变迁、历史的变革。常将有日思无日,粗茶淡饭足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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