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后院那麦苋稷子一一故乡随笔(孙宝田)
作者:孙宝田 来源: 发布时间:2022年12月24日 点击数:
后院那麦苋稷子
一一故乡随笔
日子里的烟火,出自锅头,它最重要的伙伴就是柴禾,当“柴禾”蝉变为“烟火之气”时,更让人想往的是后院那垛麦苋稷子带来的心魔。何谓柴禾,据《礼记.月令》载:”大者为薪、小者为柴”。这可能是以木为释吧。
锅头,灶火在农人眼里是创造温馨生活的地方。
碎娃时,我一直生活在毕塬上的一个小村,村子当时身处农业社时代。从记事起,她给我的印象是:村头巷尾满是柴火生活,家家柴米油盐,日常烧水做饭,离不开后院里那垛麦苋稷子。寒冬腊月烧炕,离不开柴房房里那些”苡子”或”麦糠”,后墙房檐下还有拾哈的硬柴(指枯树枝或树根),这是给”过事”或过年时才用的柴火。
当临到平常烧锅时,大人们总是指教着说:”赶紧去到稷子(柴堆)先纳些柴禾”?或说:”扯两把麦苋”?五十年代初,那时还没有电的概念和意识,黑咧读书、做活都点煤油灯。灶火里放着两旦笼麦苋,却也没有烧燃气的知识与想往。吃食苞谷糁,搅团,红苕,浆水菜都是因柴禾而变的”烟火饮食”。家常的鸡零狗碎全指汪着柴火维持。所以,我一直认为柴火拥抱了日子的全部,烟火饭食,是获取幸福生活的唯一方式。
后院那垛麦苋稷子觉得永远好像扯不完,瓷实得用双手也扯不下来两把,于是家家只好准备了个铁挠勾插在稷子中,扯柴,纳柴从此变成了”钩柴”。天云不测,后来竞着了几次火,谁知有人却说:”火着财门开”!隔壁丁柱大却嘴扎个蔑杆说:”哦?都是哄娃的怏话”?其实,这都是碎娃们”耍火”带来的灾难。所以,从小,大人有口前话留给我们:”碎娃耍火,黑咧尿炕呢”?告戒娃们的小心水火不容。一直以来,我对柴、对火,既怕又爱,怕的是柴禾有一天烧完了,全家人日子难过,没了,就得央其去邻家借,或者去野地里去拾柴。爱的是柴禾是做饭烧炕的唯一,它的存在给日子带来温度。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给我印象深刻,生产队时期,记得六十年代初的夏天,队里碾完了麦子,剩下的麦苋都堆在南场上,场房大小的麦苋稷子堆了六七个准备给社员分柴,并派了民兵看守。有一天晚上,天黑风高,听说把场里的大竹框连人带框刮到张杜村村口去了。就在这才黑咧,鬼知道那场堰上的麦苋稷子却突然着了火。全村一下子摇了铃,只听见三官庙树下的钟声响了很久,全村社员拿盆拿桷,发疯似的往场堰上跑,救赎罪火,我心想:这一回完了?今年可烧啥呢吗?天黑风大,忙乱之中,狗娃他爸一不小心,掉到了一口井内,好在那口井是枯井,一人多深,老汉急忙爬了几次,才爬上来,忍着疼痛继续向场边跑去……。
事后,人们开玩笑说:”郭老汉怕救火没水,才下井探水呢”?大家听了哄的一声笑了!
这件事说明过去旧农村对柴火情有独钟,把柴禾看成是命运共同体,这个难以想象的情感变成魔佑。
那个年代,在我和所有村人的心里,除了小张村”苞谷面油饼”的美食享受,更想不到《郭杜镇,韦曲》烟火馆子的奢望。今天的韦曲城壕,那”干回回”的煮馍,坊上的胡辣汤,茂海的葱花饼,江坡的热豆腐,无意间还能接触到了那种古老烹饪食物的做法,似乎还在用柴火的地方(其实,有木碳火,也有蜂煤火,或液化气,形式大不相同)。那火燃起的瞬间,那大黑色的铁锅,那砖头垒砌的灶台,那铺子房檐上飘的烟火,这一切,总让人感到莫名的亲切。也许是太像儿时家里灶火的“味道”,尤其是”火锅”美食,感觉象在灶火里吃饭一样亲切。这个画面一直萦绕在脑海中,让我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
很小的时候,家里的灶台还是那种锅头带炕,右手旁有个风哈,很古老的样子,用泥土砌成的底,锅炕里有个隔栏称”苯拦”,增强了烧锅与坐炕的安全感。记得,每当晚饭时,子妹们都爬在苯栏上看母亲做饭。烧锅需要大火时,母亲总是费劲的拉动风箱,那“呯……啪,呯……啪”有节奏的声音,像秦腔板调,而火苗的大小随着这个节奏偏偏起舞,忽大忽小,甚是美妙。
冬天的早上,娃们的都不想起来,我也还没睡醒,母亲早就烧开了铁锅里的水, 隔着笨拦,母亲将煮好的苞谷面 饼子递给我们,饥饿就立刻就被苞谷饼的香气赶跑了。过一会,苞谷糁的稀饭冒着腾腾热气,包围了整个灶火,这是我小时候最幸福的冬天早上。
农村孩童生活十九年,我一直以为自己很懂农村的生活,其实不然,总也弄不懂:农村人为啥把垒锅头,垒炕叫做:”盘锅头,盘炕”。其次还有”盘牲口”,拿钱叫:盘缠”……等。一个”盘”字,道出了农村的手艺活的深奥。这门手艺的师傅通称为:”把式”。我只记得村里人常把”赶车的”称把式?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叫”盘”的活路也能称得上”把式”,总也弄不明白。其实纳到实处来说,这便是一门非常有仪式感的活动。
在我的印象里,家里的灶火锅台前前后后重修过几次。每次都是二哥来完成的,二哥从小上过两天私熟,因家中缺劳力辍学,其实二哥也是村里会这门手艺的把式之一,隔壁对门、好多邻居家里的新灶台都是二哥给”盘”的。五八年村里实行”食堂化”,那社里的三尺大的锅头就是请二哥给”盘”的,听说村西头九会叔旧社会就在西安城里专门盘炉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
说起食堂化,吃饭不要钱,这个给我幼小的心灵上烙下了深深印记。家里的铁锅被民兵收走了,锅头上那个黑黑洞让人看了伤心又害怕,自那一年秋天的雨夜,母亲在锅头里用铁佛炒鸡蛋过后,父亲就毅然决然的拆了那个带有”祸害”的锅头……。直到六零年食堂化解散,我们家就重盘了新锅头。其实,我小时候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烧锅,纳柴,拉风哈。坐在柴埻上,听着风哈的啪啦……啪啦的声音,看火苗在锅头下中呼呼窜上,闻着铁锅里飘出的食味,让人非常的享受;而散发出来的“烟火气息”,真正的诠释着“农家烟火”,诠释着我童年的最爱:”铁佛炒”鸡蛋。
生活在毕塬小张村,柴禾主要从庄稼地里获取,每年地里麦苋和苞谷杆是不可或缺的资源。每年夏天收麦到场活毕,队里总是给每家按人口分配麦苋,那时,分柴当天都是壮劳力用扛子抬着若大的绳网,农村称”套环绳络子”。每家后院从此就多了个柴禾堆,谓:”麦苋稷子”。冬天,村里人都会抱回场堰上的”苞谷杆”,或电杆旁堆积如山的柴禾垛。而每每这些事,大多数都是由父亲和男孩子们用架子车拉回来,堆在后墙根,再由母亲和嫂子来完成灶火里的事作。
除了队里分的柴禾以外,每年冬季,我们弟兄们都会去南湾底或洋芋坡上砍好多的苞谷杆根,用蛋笼背回来,堆在后院那麦苋稷子旁边。父亲在世的时候,农闲时,他也每天都会在大义路上跟牛车拾粪,用来雪天委炕。而那时我最美好的记忆,就是冬天和对门竹茂叔坐在苞谷杆堆上,谝着共同爱好的画画,说着村里的趣闻,或笼一堆火,烤个地里遗留下的红苕洋芋,偶尔还想来个“铁勺炒蛋”呢?
那时的冬暖,真的高兴的像过年一样。
一年又一年,光阴荏冉,锅项里 的烟气熏黑了老屋的房梁,也熏出了母亲辛劳的泪水,锅里的稀饭照出了我童年的影子和父亲老去的白发,锅台,灶火在农人眼里是创造温馨生活的地方,我一 辈子也忘不了对它的怀念。渐渐的随着岁月流去,父母、哥嫂都离开我好多年了。自己也在大韦曲过活了近五十年,那后院的稷子,锅头、那柴禾、那烧火的乐趣、那烤出来的美味,都成了记忆,远去的乡愁也只能变成了文字。
我永远忘不了后院那棵老槐树,是它护佑着整个院子的 阴凉,后院的那个柴禾堆,麦苋稷子一一留下了我对老家的念想。
如今,没了灶火,麦苋稷子和那个童年的时光,像丢了魂的一样,我不知道是不是这“烟火”遮住了我的眼睛,让我无法看清故乡的风景;纳柴,烧锅,灶火,苯拦……。他们却留住了我们的记忆,让儿时的味道,封存在自己的内心;”柴禾”,“烟火””乡村””乡愁”像一条线,无形中牵着游子的手,让我们与故乡始终存在着心念与牵绊。
“柴禾,麦苋稷子”我童年的记忆,是故乡的一个符号,永远不能抹去,他留住的是我们的根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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