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腊月的乡村集市(杨广虎)
“过了腊月便是年。”在关中农村,一到腊月,便有年味了。
记忆中,腊月里的乡村集市人来人往,非常热闹。在我家附近,有桥镇、贾村、蟠龙、县功、陈村等集市,不管是农历单日逢集,还是双日逢集、百日集,只要逢集,人们都会不约而同赶集,约定成俗、世代相传。
除了供销合作社,街上的集市上有卖布料的,就用竹竿把各色布料挂起一丈多高,任人选择。有卖吃食的,擀面皮、炸油糕、热醪糟、炸麻糖(花)……应有尽有。还有卖墙上贴的大头娃娃画的。卖对联的老先生,支个桌子,不顾寒冷,按照要求现写现卖。也有卖菜的、卖豆腐的、卖肉的,随便挑选。二三里的集市,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小孩跟在大人后面,个子低,只能看到前面人的后背和腿脚,街两边有什么也看不见,但可以闻到擀面皮的酸辣味、热醪糟的香甜味……还有街上的泥土味、农人的臭汗味。那些夺人魂魄的香味,就像饿死鬼掏肠子,让我东张西望,涎水直流!“真是个没出息的!”我暗暗地骂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想吃一口美食!
马上过年了,给孩子们做新装,是每个父母的脸面,也是孩子们的期望。改革开放后,老百姓的生活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大的穿了小的穿、衣服补丁摞补丁的时代毕竟已经过去,喇叭裤、鸡窝头、双卡录音机、电子手表等等正在流行。在缝纫师傅面前,我站得笔直笔直,丈量完毕,买块布料,隔上几天,就可穿上新衣,甭提多高兴!母亲也像完成一件大事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塞给我几角零钱,嘱咐我买几颗上海“大白兔”尝尝!
我拿了钱,一溜烟跑到炮摊,把钱全买了鞭炮,准备回去拿根香,和小伙伴们一起放鞭炮,让寂静的村庄也热闹起来。那时候,放鞭炮的胆子越来越大,拿在手中点着后,扔向空中,让鞭炮爆炸,很有自豪感和成就感!有一次鞭炮还没有扔出去,就在我手中爆炸了,差点炸掉一根手指,血淋淋的。我强忍疼痛,涂抹了些锅底灰,慢慢地也就好了。
如果是下雪天,那更有意思。腊月里下雪,关中大地一片银装素裹,格外妖娆。我们去跟集,鞋踩在厚厚的雪里,咯吱咯吱地响,好像雪在喊疼。于是,我们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堆起了雪人,用野果做眼睛,红萝卜做鼻子,红叶做嘴唇,真是“美丽又冻人”!搓几下冻得通红的小手,哈上几口热气,继续上路。天空下着雪花,乡镇的集市人潮涌动,热气腾腾,宛如“童话世界”!人们不顾寒冷,采购着各种年货!“割上二斤老豆腐”、“给哥买五斤肋条肉”……过年的喜悦声不绝于耳。
父亲带我去理发店,理了个“小平头”,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只等过年穿上新衣服“装酷”了。女孩子呢,也洗个头发,买些蝴蝶结,穿新衣“秀美丽”了。有的老人不顾寒冷,在街边的剃头匠那里一坐,直接弄个“光葫芦”,镜子一样光亮!还有那些腊月里要结婚的“新娘”,在集市上穿上红棉袄和裤子,与雪争辉,越发娇美,让旁边的新郎喜得合不住嘴。大雪浇不来老百姓对幸福快乐生活的向往,庄稼在雪水的浇灌下偷偷地生长。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农村就开始扫尘、祭灶。年味越来越浓,乡村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多,各种货物越来越齐全。女人在家蒸馍、燣(lan)臊子,男人给牲口起圈、铡草,然后就是逛集市。小孩子跟着杀猪匠,一家一家吹尿泡,再混一碗热腾腾的酸辣粉条肚丝汤!
一个小小乡村集市,是千百年来农人生活的场所,是人与人之间情感的联系纽带,寄托着他们的信任和一生的情怀。撤乡并镇后,街上的人越来越少,缺少了人气,集市也没了生气。记忆中,腊月里的乡村集市那种活泛全没了,街道倒是整齐干净了不少。为了一份思念,城里人开车去逛“袁家村”“马嵬驿”“白鹿原”等这些近年来新建的旅游点。
我经常怀念腊月里的乡村集市,那里有我儿时的快乐,有我的至亲和玩伴,有我熟悉的一切,在我的记忆里越来越明亮、清晰。那不仅仅是浪子对故土的思念、诗人的远方,更是一份真真实实的人间烟火、一段刻骨铭心的生活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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