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的小学(春晓)
我的家就在小学旁边,每次回家都能看到我曾经读书的小学,时常会站在小学的门口,向里面张望,现在的小学门口已经不似从前,已经有了穿制服的保安,不能随便的出入了,有时候也会站在我家楼顶,俯视我的小学,除了小学还是和我家一墙之隔外,其余大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记忆中,我们小学,是一座古庙改建的,那时候,那座大雄宝殿(估计是)魏然屹立在学校中心位置,它是我们小学的中枢机构,高高垒砌的青砖地基,大概要七八个台阶才能走上去,上面三间青砖大瓦房,正房门前红色斑驳的大立柱子,宽阔的廊檐子,房檐上有隐隐约约、斑斑驳驳的神仙彩绘,青色的瓦檐子是微微上翘的,夏天的时候屋檐上长满了肉肉的瓦松,老人们常说,这是房神和瓦神,大概是来保护这庙宇的吧!冬天的时候房檐上会挂满亮晶晶、明晃晃的冰凌子;那些被强制刷成学生蓝的门窗,艳丽的镶嵌在古朴的大殿上,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协调,但是又不失几分神秘和威严!中间的是老师的会议室,左边的是校长的办公室,右边是教导主任办公室,说它是我们学校的中枢机构,一点也不过分吧!
我们校长姓张,邻村的,那时候的老师都是附近的,农忙了就回去种地,农闲了就回来教书,一个学校大部分是民办教师,公办教师是凤毛麟角的,我们校长就是凤毛麟角的其中一位。我们的校长有点歪脖,说话的时候,头也跟着不受控制的微微的抖动着,听说是文化大革命落下的病根子……他总是穿着笔挺的中山装,风纪扣扣得的一丝不苟,左胸前常常别着一直钢笔,估计是英雄牌的那种,平常是很严肃的和威严的,他常常喜欢巡视高年级毕业班,那些不听话的小子被抓到之后,一般都是去大雄宝殿的廊檐子下罚站,有时候也能看到我们歪脖校长在严厉的训斥着他们,这个时候他偶尔也会用手指着他们,语速加快,脖子的抖动也更加速了……那时候他大概40岁左右,现在也已经是耄耋老人了吧……
常常想起大殿前面的那株绒线花树,后来我才知道她有一个很美的学名:合欢花,绒线花通常开在夏天来临的时候,不经意间,一朵、两朵……一簇、两簇……悄然绽放,不几天,满树遍辍满了鲜粉色的花朵……绒线花的每个花瓣都像一根纤细的绒线,下白上粉,围绕着花蕊展开,粉嘟嘟的绒球一般;嵌在翠绿的叶子的间,如隐若现,一阵风,遍吹落一地……
奶奶常常让我捡拾些绒线花,在窗台上晾干,收起来,夏秋时节,泡上开水,加上些白糖,晾凉,喝下去,绝对是天然的解暑珍品……
绒线花树下有一口自来水井,附近的村民经常来学校挑水,以前的自来水井基本上每个队上都有一个,自来水井台经常是人们的闲话中心,井台上排队的铁桶、挑水的挑钩儿互相碰撞的刺耳的刺刺拉拉的声音,夹杂着嬉笑怒骂、打情骂俏的嘈杂声,孩子的哭闹声,常常是人声鼎沸、人仰马翻;那个时候学校的大门整日间是敞开的,附近的人们也会经常来我们学校挑水,一旦进入到学校,他们的脚步便不由之主的变得庄重起来,肩头扁担儿变得规矩轻盈了,小心翼翼的铁桶儿碰撞的也不敢那么放肆了,连那些平日间的粗喉咙大嗓门也变得细细腻腻了……淳朴的邻人们都知道呢,这里是学堂,谁家没有小学生呢?哪一家的希望不是在这里冉冉升起……
我还记得大殿的后房檐子旁边,六年级教室的后边,有一株银杏树,我敢说那是我们村唯一的一株银杏树,哪时候村里绝大部分树木都是杨树、槐树、皂角树、梧桐树,我们经常上窜下跳的,从来没有在村里见过其他另外的一株银杏树,所以我对它的印象简直是镌刻在心头的那种!银杏树离教师食堂最近,树底下常常堆满的黑漆漆的烟煤。我特别喜欢银杏树的叶子,像一枚枚小小的扇子,常常虔诚的把它捡起,像捡起一件珍贵的艺术品,有时候也会把把它轻轻的放在眼睛上,仰望的刺眼的夏日阳光,阳光穿越绿扇似乎也变的清凉起来……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秋日里的银杏树,秋风阵阵,秋意凉,深秋的早晨,早早的来到校园,满地都是枯黄残败的落叶,一脚踩上去,它们便脆弱的面目全非,只有银杏叶,它的黄色是那么灿烂,当你轻轻捡起它的时候,扇面还是柔韧而有生命力的……它离开人间的背影都是那么优雅……挑几片非常唯美的落叶,把它做成永久的书签,这大概也是童年的乐趣吧……以后,我见过更美的银杏树,但那最美的还是大殿后房檐子旁边,六年级教室后边的那一株……
我常常也会想念我们的操场……操场是一片没有围栏的空地,常常我们上体育课的时候,放工回来的乡人们扛着锄头铁锨、或婆婆抱着蹒跚学步的孩子,驻足而立,看着我们的体育“表演”,我们的操场除了一副篮球架子,没有任何其他的体育设施,篮球架子的腿是深深的埋在地下的那种,篮板已经被磕碰的豁豁啦啦,投篮框是没有篮网的,我们很少上篮球课,即便有,也是几个猴小子在蓝框下滚泥蛋蛋子,一堆小妞儿们远远的占着,生怕被那不长眼的篮球儿砸着了……雨天的时候,操场经常被过路的人儿踩的稀巴烂,雨晴了,歪脖校长便下令高年级学生自带铁锨,在各班老师的带领下,把我们的操场铺垫的平平展展的……当然我们操场常常会有其他的很多用处,比如农忙的时候,附近的邻人经常为了抢占我们的操场,嚷闹的不可开交,最先占上的,会套着牲口把我们操场撵转的光光亮亮,我们小孩子可不管这一套,我们只管在麦场上捉迷藏,躺在在麦垛儿上看星星……过忙罢会的时候,我们操场便是全村的中心,忙罢会的菜市就设在我们的操场上,凌晨四点,豆腐担儿的叫卖声就会把我们从清晨酣梦中唤醒,不,是昨夜一直惦记着这一年中仅此于过年的欢乐时光,直到子夜才沉沉睡去。。听着母亲开门去割今天最新鲜的第一刀豆腐,我便匆匆的溜下床,惺忪着睡眼,跟着溜了出去……晨曦微漾,小操场清扫的干干静静的,一会儿四面八方的小商贩门慢慢的聚拢而来……有的拉着架子车,有的推着独轮车,有的挑着菜担儿……有着挎着笼畔儿……这大概就是儿时所见到的最热闹的盛会了,这一天大人们忙着用农家人新打下的麦子、最高的礼仪招待着来往的亲朋贵客,庆祝的一年的丰收大忙,小孩子们尽情的嬉戏着,追逐着,你追我赶、疯前跑后……就算是变成一只泥猴,大人们也无暇去管……
不过,有一段时间,我记得大概是我们四年级的时候,我们却特别喜欢下雨天的体育课,那个学期我们学校缺体育老师,给我们带体育课的是我们的音乐老师,查老师,查老师,30几岁,便是一头花白的头发,会弹琴,会唱歌,学校唯一一台琴,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琴,但肯定不是钢琴,就放在他的办公室,他那看起来笨拙粗裂的手指经常能灵巧的弹出优美动听的音乐……反正那个时候我们也没什么鉴赏能力!查老师脾气很暴躁,动辄就骂人,大概是因为他有些才气,但民办教师的缘故,就只能带些音乐、体育之类无关紧要的副课罢,所以便有着几分怀才不遇的郁闷……又听说他的老婆很彪悍,也许是把那家中的怨气一股脑的抛给了我们这些不谙世事的孩子……
体育课查老师基本是赶鸭子上架,除了立正、稍息、向前看,还有就是滚泥蛋蛋式的篮球。。其它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每逢下雨,他常常会把体育课改成故事会,他常常在讲台上,摊开一本厚厚的书,给我们读一个长长的故事,全班同学听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就连平日里最调皮捣蛋的学生也被它深深的吸引……教室里鸦雀无声,安静的能听到针掉落的声音,只听得查老师那侃侃而谈的蹩脚的普通话……我记得他曾经给我们读过一个叫《金麒麟》的小说,是一个讲关于古墓探险的故事,听到最入迷的时候,该死的下课铃就把我们惊醒了,查老师便向一个说书人一样: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于是我们常常会期待下一节体育课,当然也常常祈祷那恰巧的阴雨……
说到我们的查老师,他确实是一位多才多艺的老师,记得有一年的六一儿童节,查老师带领我们学校,在乡文艺汇演上出尽了风……那时候的六一儿童节并不如现在如此的奢华,但快乐确是实实在在的!每一年我们全乡的小学生都会聚集到中心小学,全校师生齐出动,全乡一千多师生聚集在中学的大操场上,主席台彩旗招展,队旗列列,夹上周围围观的相邻,那气势在当时也是非常恢弘的;我们随身带着小凳子,以学校班级为单位端端正正的坐在队列里,嘴里含着老师刚刚发给我们的亮晶晶的水果糖,甜滋滋的等待着汇报演出的开始……
节目一般都是大合唱、小合唱、独唱、舞蹈。。这一年我们查老师别出心裁的排练了一部舞台剧《王二小放牛》,一时间轰动全乡及周围的相邻,那个王二小是谁家的娃娃,咋长的恁心疼的、演的恁好的……但是我们亲爱查老师可能永远也不知道,其中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妞儿为这件事情却黯然了许久……记得那些排练的日子,查老师下午自习课的时候,到各班去挑演员,点到的人都去大殿前面集合,紧张的竖起耳朵,生怕漏掉查老师嘴巴里蹦出的每一个字,直到最后老师转身离去,也没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每到自习课,那些被挑中的同学欢天喜地的去隔壁教室排练,而我心里一直是抓抓挠挠的……后来查老师也给我派了个角色,就是在英勇的王二小壮烈牺牲后,幕后和大家一起合唱《二小放牛郎》,渲染王二小的悲壮!也许就是哪一件事情,让我知道童年的我并不是春天里穿花衣,艳丽的小燕子,而是一只灰扑愣登,灰头土脸的小麻雀蛋子。
许多年以后我们查老师终于教上他喜欢的语文课,当上了他梦寐以求的公办老师,有一次,在乡间的路上,母亲指着前面一位缓步前行的老者,告诉我,那是你们查老师,我快步走上前去,叫了一声“查老师”,查老师头发已经全白了,眯缝着眼睛:你是?”查老师,我是xxxx,“xxx,呀!要是你不叫我,路上都认不得列”,查老师已经作为一名光荣的公办教师退休了,安享晚年,家中一切顺意,我由衷的为我们的查老师感到高兴!
当然我将永远记住的不仅仅是我的查老师,还有我很多的老师,我们的歪脖校长、我启蒙的郭淑玲,郭老师,她已经在我读高中的时候因病去世了……我们教导主任兼数学老师姚老师,,我们四年级班主任温老师……祝愿我们这些默默奉献的老师们都有一个祥和安逸的晚年……
那些年的冬天,特别的冷,每逢严冬将近,老师们总是带领着我们用一张张的白纸和一碗面糨子糊糊,把那些被打碎玻璃的窗格子糊起来,为我们遮挡丝丝的严寒,那时候我们作息时间需要配合农时,早上6点半上学,9点半放学回家吃饭,11点到校,2点半放学,吃中饭,一天的学习也就结束了;大冬天的6点半,那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好在那些年一街两巷子,没有不熟悉的,摸着黑上学并不是什么难事。
学校里也是漆黑一片,没有电灯,每到冬天我们都会用香脂盒子,到入融化的洋蜡油,中间放着细棉线搓成的灯捻子,漆黑的教室里,便点上这微弱的灯光,摇头晃脑,拖腔拿调的开始了我们的早读……每当老师走过,我们的头越发摇晃的厉害,声调拉的也更长咧!当天色微明,我就迫不及待的赶着这天光,吹灭了桌上的小火苗,用小刀刮干净流到课桌上的蜡油点点,放入香脂盒子,然后小心翼翼的盖上盖子,放到书包中最安全隐秘的地方……
课间的时候,猴不自抑的男孩子们全部都挤在大门口的围墙上挤暖暖,生性好斗的猴崽子们也经常玩单腿斗鸡的游戏,有时是群体而攻之,没有目标,乱哄哄一打闹成一片,有时候也玩单挑,两个人向两只好斗的公鸡,你来我往,火车头帽子歪歪带着,帽檐子忽闪着,一会儿便撕扯了衣服,抓掉了扣子,围观者嗷嗷的叫着,煽着风,点着了火……不一会火苗子便蹿了出来,眼睛瞪的铜铃大,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上课铃声很及时的响起来咧。便骂骂咧咧三五成群的进了教室……
女娃儿们,安静的,静静的操着手,弹着脚,活泼的,三五成群,踢着花毽子,正踢,反踢,前踢,后踢,看五彩的羽毛毽子在空中翻腾飞舞,偶尔一个不留神把花毽子踢到男孩子堆里,特别是花羽毛毽子恰好打在那个男同学的身上,这下便有些炸锅了……
那些年,生活是那么的朴素、清寒,家家都一样,男孩子大部分都是棉衣棉裤、火车头帽子,半旧的军绿色外衣;女孩子也是同样的棉衣棉裤,深蓝色裤子,暗红的或小碎花的罩衣,带两道白杠的红围脖,脸上和手上经常是酱紫的冻伤或裂口,那时候谁要是有一件红色的滑雪衣,那简直就是天外飞仙一般耀眼……
那个时候,生活是如此的清苦,但荡漾在我们心头却是亮晶晶水果糖般永远的甜美!现在我们生活在一个物质丰富的年代,我们快乐能如童年般的那样吗?我们逝去不仅是我们那纯真无邪的岁月,还有那颗真诚、烂漫、雀跃的灼灼童心……
想念我的小学和我那逝去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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