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午后”的恬淡，心灵的省悟——近读邢小利长篇小说《午后》（杨广虎）

从古到今，从国外到国内，关于知识分子题材的小说甚多，特别是中国，由于知识分子深受“学而优则仕”这一根深蒂固思想的影响，由此而产生了许多关于知识分子题材的小说。当然，我们现在所说的“知识分子”已经由原来“只读圣贤书”的饱学之士，延伸到社会上各个不同领域。一般意义上讲，“知识分子”指的是老百姓口中的“文人”。

疫情之下，禁足在家，社会一下子按上了“暂停键”，有点强制给人“慢生活”的感觉，居家的人有更多的时间去读书、自省和反视人生。就是在这样的一种背景之下，邢小利先生完成了自己的《午后》，也让这部小说，在疫情防控之下，更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和启迪作用。他说道：这是我的第一本长篇小说。最早写于十多年前，2002年开始写，写到2003年初，写了十多万字，没有写完，放下了。后来“非典”来了。一放十六年，几乎把这个小说忘了，2019年，准备写另外一个小说时，找到这个小说，看了一遍，自我感觉“挺好的呀”，于是又放下那个准备写的小说，开始接着写这个中断了十几年的小说。当然，接着写的时候，把前边写的也改了一遍，以使前后气脉贯通。2019年写完，2020年初改定。之后，“新冠”来了。

   好酒放的时间越长，越有品味。一个放了十六年的小说，拿起来又接着写、接着修改完成，保持了原真，又经过了打磨，其思想、文字、情感等融为一体的艺术价值，越发让人敬慕、喜欢，爱不释手。

“《午后》是继《春尽江南》《应物兄》之后，又一部书写当代知识分子真实生存困境与灵魂裂变的剖心之作！”书腰上有这样一句话。

我个人虽说读书不多，但是知识分子题材的小说还读过一些，例如吴敬梓的《儒林外史》、钱锺书的《围城》、张贤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贾平凹的《废都》等等，还有《教授》《涂自强的个人悲伤》等，阎连科的《风雅颂》、张者的《桃花》等还没来得及读。《活着之上》《春尽江南》《应物兄》这些书读过时间不长，还有印象。读了《午后》之后，我对邢小利先生“另眼相看”，一个主要写评论，也写散文之人，把小说写得这么好，很不容易。

《午后》，16.5万字，并不长，小说主人公——“长安文人南柯是《唐音》杂志的一位资深编辑，四十出头，离异、单身。一个偶然的机会，南柯结识了老友齐文晋的学生兰湘婷，在日常交往中，两人感情渐渐升温；齐文晋是北方大学教美学的教师，他与学生柳晴亦互生情愫。四个人常来常往，三教九流、四处交游……人到中年之时，南柯与长安文坛若即若离，他一介文人，在编辑部的复杂关系中，超然物外；他还葆有浓厚的隐士情结，由其策划并主持、实业家朋友汪文海出资，在长安唐村建了一个隐士文化体验园、一座南山书院。后来，南柯到书院当了山长，在这里，他与兰湘婷的关系由热恋逐渐变为温暖的关爱，两个人也更深地了解对方……” 

 这是书封底上的介绍。姑且让我拿来一用，以便读者有个初步了解。

   好在并不冗长，读来也顺当，很轻松，两个晚上，读完《午后》，我觉得这本小说至少有以下几个特点，值得肯定：

首先是反映的人生主题。围绕“人到中年之后，我们该如何安放自己的身心？”这一主题，人物地点放在作者身处的长安城，一些地方地名，例如钟楼、唐村、南山等等，我们很熟悉，深入其境，虚虚实实，有代入感；也写了许多人物，大概二十多个吧？！其实主要就是四个，南柯、齐文晋，兰湘婷、柳晴。其他，和南柯有交往的，有如忆，晓卉、陈红，许梅，吴眉等女性，以及社会上的朋友、老师、单位领导汪文海、秦钟、柴一才、潘冬宝、蒙养正、牙生华、沙翰臣等等，比较开拓地展示了新世纪以来丰富的社会画面。小说中的几个知识分子或准知识分子，他们虽是朋友或熟人，但观念和精神世界差异很大，有的带有较多传统文人特点又有现代知识分子品格，对生活、对人生怀抱理想主义，有的对生活的态度是现实主义，有的则没有精神的故乡，是精神上也是生活中的浪荡鬼，有的则是没有底线的享乐主义者。我觉得小说反映的人生主题，是自我、个性、健康、善良，内敛而又节制的，主要反映了知识分子日常生活中的爱情、两性和田园生活；从过去知识分子要为社会“代言”、“立言”到现在的深入生活自我觉醒，从“大我”到“小我”，真实地反映了我们当下知识分子地生存状况和精神困境以及理想追求，从一个侧面展现一个时期的时代风气和文化人的精神状态；从生活常态中细致地反映出了我们时代变迁的宏大主题。

另外，小说主人公南柯这一人物是丰满、且具代表性的。南柯“四十不惑”，处于生命“午后”的阶段，外面阳光正好，内心沉浮不安。主要叙述的是：“中年，他们的生活和故事。”午后”的人经历已经比较丰富，思想也相对比较“成熟”，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相对比较确定，人生则处在一个瞻前顾后的阶段，故事也就比较丰富（从多的意义上说）和复杂（从矛盾的意义上说）。南柯以陶渊明为自己的人生“偶像”，有着浓重的隐士情结。在单位，有傲立、坚守、独立、清高、多才的一面，对于时政与仕途不感兴趣。单位领导让他起草讲话，他借口推辞掉；又让他参加学习班，看样子是提拔前兆。同学劝他“人的一生要树立许多‘标志’，一个职务，一本著作，当一个主任或主编”——虽觉其言在理，想想还是当了过耳风，拒绝了。又想拒绝了怎样呢？“我只有在未来成为一个大人物，这个选择（拒绝提拔）才能对我的人格形象添一些亮色”。在爱情、感情、两性处理面前，有底线按原则，诚实、儒雅，不强求，包容、不嫉妒，在与兰湘婷的感情纠葛中，她当面和男朋友打电话，南柯不生气，她买比较贵的东西，他甘愿掏钱；两个人最终也只是一口气接吻了两小时，对方不松口底线，表现了知识分子传统精神的“君子”形象“发乎情，止于礼”，有一种高尚而纯洁的精神底线，既追求美好的爱情又不逾伦理道德；南柯在东北开会时认识了晓卉，互生喜悦，宾馆里洗后，各坐一床，问晓卉“行不行”？对答“不行”。问了两三次，依然答“不行”。就离开了，找一个朝鲜小姐睡一夜完事。还有与如忆等女性，没有深入发展，只保留过去的美好。或许这是南柯为了尊重彼此隐私，少了几分“野性”，有些妥协和懦弱，才让两性关系得不到深入进展。从另一方面讲，这些显出了人性的本真，心灵的自由，知识分子丰富的精神追求。因为他觉得“欲望之上，一定有一个更高的存在”。他一直痛苦地探索与追求，在虚幻和梦境之中，甘心沉沦、不可自拔。我看过的知识分子题材小说，多写人与人人之间复杂的关系，呈现给我们的是社会的复杂性，《午后》更多的是，深入书写主人公南柯的情感生活，向下深入挖掘，剖析心灵的深处，彰显人性的丰富性。

   再次，我还要说，整个小说雅致、干净、紧凑、舒缓，语言叙述流云流水，自然流畅，结构简洁，有明清世情小说的味道，也有自己生命触动的痕迹。我想，这得益于作者邢小利先生多年积淀下来深厚的文学素养，不像出自文学评论家之手，系统、专业、理性、艰涩的理论语言，让人闻之生畏，他多年写散文，练就了质朴、清朗、飘逸，富有意蕴和诗意地语言风格。小说中，还用了一些书信，从“自我内心”的角度进行了深刻剖析和批判。这些，都源于小说自身的需要和作者的艺术追求，真正的艺术品，包括文学作品，应该是：“天然去雕饰”“水到自然成”，才能让人感到完美无瑕、无限美好。

“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我在南山生活、工作二十年，在大自然面前深感人类的渺小，和山川河流相比，人与人莫过于深层次的情感交流，以及自己心灵地归宿。田园是身之所在，爱情是心之所驻；田园是安身立命之在，爱情是安置灵魂之所。行至生命的“午后”，来路一片斑驳，而去路一片苍茫；“午后的生命是困倦的”，恬淡和慵懒并存，自在和松散相依，仿佛对什么都难以产生兴趣了。而爱情似乎也褪去了光彩，“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感情似乎越来越苍老了，很难再喜欢上一个人、爱上一个人。”

    我羡慕知识分子工作、时间的自由，可以一起消磨时光，淘碟、观影、聊天、喝茶、吃饭、烧烤、唱歌、赏乐等，但殊不知，他们内心的渴望、焦虑，恐慌，和这个日益物化、快速，讲流量的现实社会不无相关，息息相连。《午后》提供给我们一种生活的态度，生命的深刻体验，对爱情、两性等问题进行了探讨，也从主公人南柯身上侧面揭示了一些社会现象，没有消解和堕落，向善向美，只想追求崇高的、高质量的人性、生活，这些都是很有价值和意义的。

                        2021年9月25日晚匆于长安

备注：

《午后》2021年7月第1版 2021年7月第1次印刷 字数165000，出版者 上海文艺出版社 ，作者邢小利第一部小说。

  作者邢小利，1958年生，陕西长安人。文学硕士，编审，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历任西安市文联《长安》文学月刊理论编辑，陕西省作家协会《小说评论》杂志编辑、编辑部主任、副主编，文学创作研究室主任。现任陕西白鹿书院常务副院长。

本文作者杨广虎，男，74年生于陈仓，89年公开发表小说和诗歌。著有历史长篇小说《党崇雅·明末清初三十年》，中短篇小说集《天子坡》《南山·风景》，散文集《活色生活》》《在终南》，评论集《终南漫笔》，诗歌集《天籁南山》等。1996年—2016年在秦岭终南山生活。

硕士、正高级经济师，中国作家协会、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