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县功街上的书摊(杨广虎)
秋雨潇潇,这样的雨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结束。还有一些地方暴雨侵袭、山洪暴发,那里的人不知道怎样安全的度过。窗外淅淅沥沥,这几天的晚上,我总想起一些往事。每到春夏、夏秋、秋冬、冬春这样季节的交期之时,就是我身体极不舒服的时候,鼻炎爱犯,容易感冒,心情浮躁,寝食难安。
昨夜就想到了近三十年前的县功街道了。包括县功高中的一些老师和同学,有的同学只记得容颜,叫不起姓名了,但青春的脸庞依然很清晰,焕发着青涩和活力,让人难以忘怀!据说这,可能是老年智呆症的前兆,说明自己越来越老了。人老没办法,心老了,如同一口枯井,再扔石头,已经激不起朵朵浪花了。
县功镇历史悠久,交通便利,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历史上为金陵河流域经济、政治、文化中心。街道沿着金陵河畔,属于关中平原西部山区的浅山区,相对较平缓,是南北走向,自然形成北高南低,长度不到一里,宽度也就两车并行的距离,约有六七米吧,有的地方能宽几米,店铺林立,双日逢集,每到古历三月三庙会,附近乡镇的人赶来,街道热闹非凡,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转来转去,人看人,看光景,不知疲乏;卖山货的,卖老鼠药的,卖小吃的,卖铁器的,叫喊声,秦腔喇叭声,吵成一团;提着麻花串亲戚的,走在乡间的路上,老人领着小孩,宛如一幅乡土画。听说,现在县功镇和上王、双白杨两个乡镇合在一起了,管得面积更大了。合,在中国城镇化建设的进程中,是必然的,但合在一起后,群众办事是否方便,就不知道了。我们桥镇和贾村两镇合在一起,回到村里,听到了不少村民的唠叨,去办个事盖个章实在不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样的历史不断上演。
过去听陇县的朋友讲,县功历史上是他们的南大门,解放后从陇县分出去了,他们失去了一块“风水宝地”。从地缘上讲,,陇县古历二月二的庙会,县功人都还去朝会呢!上学时,年轻气盛,我极不服气地怼人家一句:“我们桥镇人还去陈村逛庙会呢!?难道陈村要属于桥镇管?”后来,站在贾村塬上看,这位朋友说得也有一定道理。县功地理位置险要,千阳岭是咽喉之地,在冷兵器时代,确实是一军事战略要地。
出县功高中校门沿着省道212宝平路,走路去县功街道不到十分钟。上世纪九十年代,县功街道也发生了很大地变化,改革开放,小城镇建设,人们的思想得到解放,一些胆大的乡镇开始在街道上给村民买地建房,发展生产和商业,尽管没有什么房产证,只有一个收钱的票据,有的甚至连章子都没有盖,这是发展的一个必然过程。县功街道过去应该就是一条南北老路,我去高中上学的时候,已经有些拓展,街道是水泥路,宝平路是柏油路,够现代了!人车分离,既保证了行车安全,也让街道安全有序。整个街道从南到北呈“L”形状,东西短,南北长,从宝平路岔口进入,由东到西,两边尽是小二楼,一层是买衣服、买面食的店面,二楼居住。拐进去便是县功正街了。
书摊就摆在正街的西山建委(当时应该全名叫“宝鸡县西部山区建设委员会”)对面,摊主是一个三十岁左右,个子不到一米七的精廋小伙子,头发不长黑直黑直,脸色也较黑,但人显得很精干,可能平时务农种庄稼,一般有集或者周末出来摆摊。下面是一层薄塑料纸,直接铺在地面上,有七八平米大,书摆在上面,一本接一本,留出封面,便于人选。书的种类大抵都是一些课外教辅、连环画、文学之类。平时没有时间,只有周六中午下课放假了,我才可以去街道逛逛,而且,一般就是下课铃响后,回家心切,直接徒步回家了,不去街道,遇到不回家,才和同学去。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每周休周六下午半天,周日还在补课,周六中午吃两大碗扯面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继续上学,上高中的时候好一点,周六上半天,周末休息,可回家也可不回家,外边补课的我没见过,学校附近也没什么培训机构,什么心理疏导等等,更是无从谈起。学校开有磨面厂、勤工俭学印刷厂,可以用麦子、番麦等粮食换饭票,我一周的伙食费也就是五元左右吧,一块钱可以买五个白膜。真得要感谢,那时候稿费不低,我一月有三四十块钱收入,还可以买些书,也顺便改善一下生活,要不冬季睡在没有暖气不让铺电褥子寒风刺骨的大通铺,会是怎样的难熬。
我一般去书摊买文学杂志,学业紧张,考试频繁,大头书没时间读,一本过期的小说期刊,一般一至二元,也不算便宜。我和摊主经常搞价,说来说去,人家就是不便宜一分钱,还说精神财富无价,绝对精明的商人,我买过《陕西文艺》《延河》《小说选刊》等等,一字一句,读得很认真,还记了笔记。不像现在,除了经典的书籍细读外,其它的一般粗读,读时间长了,眼睛受不了,困、花、累。纸质书读起来尚且如此艰难,网络电子书更不愿意费眼睛。这些杂志,后来到了西安,有刊登贾平凹老师小说的,去“上书房”,请他签上了大名,送给喜欢收藏的人去好好珍藏,好像给搞收藏的作家范超给过几本。经过一些人和事,就会渐渐明白,一些东西,留给自己,还不如送给喜欢的人,发挥余热,也懂得珍惜,有些东西,无法挽留,一切随意,不可强求。
逛完书摊,省吃俭用,我就在街上闲转,给眼睛过生日,不买东西。高中三年,去街道最北边的一家照相馆照过一次单人彩照,花了六元钱,心疼了我半天,给一家杂志用。吃过几次拉条子鸡蛋炒面,太好吃了!进去过供销合作社,听说是过去大户强家中和堂改造的,也只是看看而已。好像,送过一位同学去过宝平路上的县功409医院看过病,当时烟囱高耸的县功水泥厂,以及169厂,轴承厂,门一次也没进去过。倒是去过宝平路上的床单厂送过人,羡慕人家工人很!跟着同学去过新街、赤沙、香泉,现在已经成了风景区,在县功大街上唱过卡拉OK,一首歌五毛钱,和徐宝军、张岁前等同学,岁前爱唱港台歌曲,而且唱得不错。
直到前年,我去县功,原来高中的老楼已经不见了,路两边尽是些楼房,高大的黑虎山,如果不注意,是看不见的。我想沿着过去上学的小路回一趟家,恐已经没有了路,杂草丛生野狗出没了。
原来以为我们贾村塬道路崎岖,对面陵塬更是沟沟壑壑。上学的时候,一次周末,徐宝军邀请我们去陵塬他家玩,我记得中午吃过饭从金河附近爬,路过张颖家,一路上上下下,着实不易,但没有人喊累。徐宝军他妈晚上给我们做了一次好吃的,第二天中午我又从他家下塬走到宝福路,塬边应该是现在的西府老街所在地,然后从宝鸡经蟠龙回到家里。好像张秀娟同学跟我一起回的,想想,那时候正年轻,走路啥也不怕,碰到酸枣树,也不忘摘几个尝尝,酸酸的,有味道。
我几乎每周回家。从县功沿着宝平路走到桃园,经翟家坡、葫芦沟,上了塬,到了吴家沟,再走宝平路的备战路,那时沙子路,回到桥镇自己家里。沿途多是山路、土路,也不用喝水,一口气爬山回家,大概要用一个半小时。遇到下雨,泥泞不堪,就是冒雨,也要回家。第二天下午返校,或搭个顺车拖拉机,颠得人心能跳出来,或骑个自行车,不用蹬,光刹闸,一路下坡,也很风光!背上一黄挎包大白馍馍,就着咸菜,要吃上一周。当然,也有汽车,一天一次,花钱不说,还要按时等,还有一条路,坐车绕道宝鸡太远。高中三年,基本靠腿,虽有些累,也锻炼了自己,给身体打了比较好的底子。
同学翟菊霞家就在路边,每次从塬上下来,经过时,看她走了没有。可惜,再口渴,也没有去讨一口水喝。
现在从宝鸡回家,村村通最近,坐车、开车也从蟠龙上贾村塬。但我只要有时间,还愿意去县功看看,毕竟,人生最好的青春三年在那里度过。故土一点点远离,故乡只是在梦中,那些塬上的良田已经成了新区,寄托在土地上的情感已经被水泥路、韭菜一样的楼房所代替!令人窒息,无所眷恋了!人在那,故土在那里。我不是一个矫情多情之人,但当我面对故土、同学、朋友、亲人之时,我总是被一种质朴自然、无形的东西所感动!并暗示自己,这些和自己前世有缘,难解难分!县功街道,县功书摊等等,成了我模糊记忆中一些明亮的高点,星星一样,在黑暗的夜晚,照亮前行的路人,给我一些力量和信心,也让我感受到几分温暖。
2021年8月29日匆于长安
作者杨广虎,男,74年生于陈仓,89年公开发表小说和诗歌。著有历史长篇小说《党崇雅·明末清初三十年》,中短篇小说集《天子坡》《南山·风景》,散文集《活色生活》》《在终南》,评论集《终南漫笔》,诗歌集《天籁南山》等。获得西安文学奖、首届中国校园诗歌大赛一等奖、第五届冰心散文奖·理论奖,第三届陕西文艺评论奖、首届陕西报告文学奖、全国徐霞客游记散文大赛奖、中华宝石文学奖等。1996年—2016年在秦岭终南山生活。
硕士、正高级经济师,中国作家协会、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等。
感动 | 同情 | 无聊 | 愤怒 | 搞笑 | 难过 | 高兴 | 路过 |
- 上一篇:小小说:我和虎子在一起(杨广虎)
- 下一篇:评论:近读邢小利长篇小说《午后》(杨广…
相关文章
-
没有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