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我和虎子在一起（杨广虎）

  朋友强强一接到老婆的电话就说：“我和虎子在一起！”然后就立即挂断了。

   有时候我在当面，有时候可能不在当面。

   在当面，我有点高兴，也有点羞愧！高兴的是，好像我成了正义的化身，忠诚的卫士，不胡来的“保障品”，女人的“绝缘体”！羞愧的是，我也是一肉体凡胎，走在街上也爱看美女，爱着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

   昨晚，我陪吃饭，喝得大醉，窝在办公室沙发上昏睡了一夜，早上醒来，手机上有几个未接电话，一看就是家里的电话，哆哆嗦嗦赶紧致电“老婆大人”。老婆问：“昨晚和谁在一起？”我说：“和强强在一起。”老婆说：“让他接电话。”我故作镇静回答：“他下楼买油条豆浆去了。”老婆说了句：“男人讲真话,母猪上树。此事说不清，今晚别回家。”

   我拿起手机就给强强打电话，关机。这狗日的，关键时候总爱关机。不知道他昨晚又去那个家了。

喝口茶，醒醒酒。自己给自己打气，走来走去，没有辙。

眼睁睁，白娘子喝了雄黄酒——现原形。

强强和我是同学。毕业分配，我混在机关做一名公务员，老老实实，勤勤恳恳，一心想往上爬，当个芝麻官，祖先坟上冒些烟，也好衣锦回乡，光祖耀祖。无奈，自己面子薄真清贫还清高，也不爱请客送礼说软话，寡妇睡觉上面没人，干来干去，就像驴拉磨光知道干不看方向，就是个“打杂的”。遇到提拔，年轻时，领导说关照一下老同志，老了，领导说，要给年轻人机会；好不容易，准备换个工作岗位，领导说咱工作能力强离不开。弄来弄去，骑毛驴背口袋赶火车 ——白费劲，撵不上，万念俱灰，躺平卧倒，看看微信、短视频、明星睡粉丝发红利、猫爱上老鼠这等社会热闹事，坐等退休了。好在当小学老师的老婆不嫌弃，还在人世间咋啦着。

强强不一样，天生的舌头就是转轴子，脑子瓜活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毕业分配到国有钢厂，干了不到三个月就辞职单干，倒卖钢材、开办不孕不育专科医院和牙科医院、搞起房地产、玩起了金融，建起了民办学校，还准备办养老院，为国分忧呢！不断跳槽，择机而动，反正啥能挣钱他就弄啥。他把“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句话演绎得十分生动。一个兽医的儿子，年龄不大，从小卖蒸馍啥事都经过，胆大敢干，但就是怕老婆。虽然当过护士的老婆不太管，他还给开了几处美容院，他心里还是怕怕的。这老婆当年可是我们的“校花”，现在风韵犹存，但是有一股狠劲，强强怕，她扔过一句名言：“看我敢不敢拿剪子铰掉你的惹事东西让你当太监！拿手术刀给你开胸破肚！看我敢不敢把你娃从楼上扔下去！”我的乖乖，强强一辈子挣那么多钱，为了谁？谁去继承？还不是自己的儿子娃。当然，恐吓意思多些。

想当年，上大学，这“校花”和我关系可不错，我一厢情愿为她非我不嫁，可我不知，爱情也是一场竞技赛，加上一贫如洗、内心自卑不善表达，让强强捷足先登，上了强强花言巧语的当，在校园的花丛里，不顾玫瑰的刺痛，把初夜贡献了，后来，没有办法，就认了。一毕业，娃的满月和婚礼一起办了，倒也省事。“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夫不可抚”,从此以后，我严格遵照此禁令，就没有联系。偶尔见面，也低头而过，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钱壮怂人胆。况且强强就爱沾花惹草，结交美女。“牛发情吊线，驴发情嘴拌，猪发情跑圈，羊发情咬尾”，他一撅尾巴，我就知道干啥事。六月的莴笋——皮老心脆。按照强强的理论，找美女养眼明目提神提高免疫力呢！嘴里说着：“我只想安静地做个美男子”，实际是在干实事，咥实活。总给我讲“朋友如手足,老婆是衣服。” 我们两个人是祭告天地，焚香而拜，歃血为盟的“金兰之交”，“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要“义”字当先，诚信为本。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但，他就是不换老婆，说原装的磨合好了不容易，外面找个“组装货”，容易烧“发动机”。他老婆每次问他，他总说和我在一起，他老婆相信我的为人。“我和虎子在一起呢！”成了我诚信的人品保证，却成了他胡来乱来的挡箭牌。为了朋友我应义气，可我心里总不安。我知道，这年月，他在外面闯荡不容易，吃喝嫖赌，强作笑颜，只好送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强强几次邀我做生意，或者玩股票，他保证只赚不赔，给我整几个零花钱私房钱。我不相信，生意哪能只赚不赔？！“君子之交淡如水。”真正的朋友，还是少谈钱。至于，他请我吃饭喝酒，另当别论。在城里，没钱啥也弄不成，就是找个心理医生沟通，也是按时付费的，而且不便宜。没有人，有闲时间只陪你玩。这是规矩。

“老婆大人”最烦喝酒，自证清白无门，这强强电话打不通，莫非这怂胡跑被“隔离”？！万般无奈、痛定思痛，我给他家里打电话。我自报家门，他老婆说：“强强不是说昨晚和你在一起么！”“是的是的，我和虎子在一起！”幸亏我反应快，连忙回答道。“让他今天早早回来，给老娘买套别墅！”他老婆说。“对对对！应该买！他买别墅跟买白菜一样简单，不像我这打工人！”我要挂电话。“那你们在一起，给我打什么电话！？”他老婆突然问。“我这——我这不是想给你打个电话么！趁着强强上厕所。”我没有办法，只好打感情牌，玩个暧昧。“你也和过去不一样了，善于表达，想我了。”他老婆，长长叹了口气。

人家说是度日如年，我这是度秒如年，在办公室晃荡来晃荡去。心里不安呀，不知道回去会遭受怎样的“家法”，以往的经验告诉我：事情的结果会大大超出我的预料。

“我来了！好茶伺候。”天无绝人之路。没有想到，强强大摇大摆地走进我办公室，显灵了！

“你这女人收割机！关机弄啥？害得我找你不见！”我责怪着他。

“‘喝酒图醉，娶老婆图睡。’好朋友亲兄弟么，心心相通。我昨晚打了一晚上牌，喝了些酒醉了，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一大早，眼皮老跳，赶紧让司机送过来找你呢！”强强说。

“你也不弄个充电宝，炸死你这哈怂！听说你养个藏獒都起名叫‘虎子’，还要送给一个美女要解闷！赶紧给你弟妹打个电话，要不我说不清，要回家跪搓板了。”我拨通自家人的电话。

“老弟息怒，息怒！我这就打电话！”强强很镇静地说，“弟妹呀！我是强强，我和虎子昨晚在一起，陪他喝茶，晚了，就没敢回家打扰你！他一个人寂寞，也爱看个书喝个茶的，也不算什么不良嗜好！男人么，弟妹，你要松松手！关心关心我兄弟！这世上，现在谁还读书，都跟着人民币走！就我这兄弟瓜怂！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刚才出门买早点去了，哪天也给弟妹买一次，服务一下！”哄得我的“老婆大人”在手机里咯咯咯跟母鸡下蛋一样笑声不断。

挂完电话，强强得意地说：“乱世繁华，谁白衣饮茶?弹指一刹，便是香车宝马，也是玲珑天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书读的少，你别骗我。骗我啥也不顶！我也不是明星，没有铁杆圈粉！额能歘，连个女娃娃都找不下？”我自嘲道。

他老婆电话打到我这了说：“这狗日的强强，整天关什么手机。你说和他在一起，让他接电话！”

我忙把手机给强强。

“哎呀，我的美眉，‘我和虎子在一起！’昨晚不知道手机怎么关机了。你知道，找我做生意的人很多，整天休息不好！我只想安静地做个美男子，整天围绕在你身边。尘世三千繁华，我且与酒拜桃花，任尔金玉琳琅良驹成双，不敌我眉间红豆朱砂。”年近半百的强强很快像一个谈情说爱的小伙子，口吐莲花。

“你和虎子在一起？！整天撺掇在一起！你这哈毛病多别害人家就行！”他老婆说。

“我咋能害我兄弟呢！你老公一身正气，为朋友两肋插刀，不帮虎子兄弟帮谁？他要上班为人民服务，我这硬颡也要开始一天的奔波为你和这个家服务了。你好好在家呆着，外面日头毒着。你好好养着，响应国家号召，我给咱封山育林为你服务受活弄个三胎，你闲得要锻炼身体减肥，屁股拧圆给咱打上一锅搅团，我和虎子一起来吃！”强强秀着恩爱，看着我。

“你自己去生吧，我不受那罪了。你和虎子一起，咱三个人打上一锅的浆糊！”他老婆在电话里笑得肆无忌惮。

“我要咥我的裤带面。你两口子打搅团去！”我才不去呢！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心急也吃不了热搅团！慢工出细活，慢慢熬吧。”强强笑着说。

“‘熟死的搅团生着哩,精死的女人憨着哩!’啥也不能多吃！”我回答道。

“说的对。改天换个口味，我请你吃鱿鱼海鲜淮阳菜徽州菜。”强强走着说。

“人老了，口味重了。好好刷刷牙。”我笑着说。

“从小酸辣味，口味重，很给力。我喜欢这样的生活。”强强说完，唱着：“噢我的亲亲呀，亲个蛋蛋小亲亲呀！我咋想得这么美，我咋活得这么累？”

“这怂生来就胆大，是头累不死的骡子。”我心里暗暗地说。

2021年8月3日晚匆于长安

作者杨广虎，男，74年生于陈仓，89年公开发表小说和诗歌。著有历史长篇小说《党崇雅·明末清初三十年》，中短篇小说集《天子坡》《南山·风景》，评论集《终南漫笔》，诗歌集《天籁南山》等。获得西安文学奖、首届中国校园诗歌大赛一等奖、第五届冰心散文奖·理论奖，第三届陕西文艺评论奖、首届陕西报告文学奖、全国徐霞客游记散文大赛奖、中华宝石文学奖等。1996年—2016年在秦岭终南山生活。

硕士，正高级经济师。中国作家协会、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