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出刊五十期:刊物的价值(张志春)
从形式上看,一个刊物,只是定期出版汇集成册的文章。文学刊物便是文学类型作品的相对集中的呈现。好像一个黑板报似的。但是黑板报大家看了也就看了,看过也就风吹云散了。而刊物则不同。它有辐射与渗透的力量,它汇集起来甚至有记年作用,仿佛不断的片断记录构成历史的叙述。它凝聚作家。它催发作品。它召唤人心。它萌生期待。当然还可以抽象的联想还很多。但它只是一个刊物,定期生产的一本本册子,《秦岭》诞生50期特刊10期了,堆叠起来有了相当的厚度与高度,是可以触摸可以捧读的物件。这里可以引发思考的问题很多。譬如刊物的诞生与存在与城市有关。而我则浮想联翩,想起艾青诗歌《太阳》所说“城市从远方,用电力和钢铁召唤它”。由此我想把刊物比喻为机器,具有强大动力和效能的机器。
第一个比喻,它是精神生产的机器。因为一个刊物并不是披览既久的文本的拷贝,而是催促站一个个新文本的诞生。一般说来,除却某篇经典足以给人们以新的启示会重新刊登而外,一个刊物只发表作家所写而未曾面世的作品。这里所呈现的,是从厚土上萌生的新芽,是绿枝绽放的久久蕴积的花。换句话说,它就是一架精神生产的机器。不断地催生出新的产品,而不是反复灌输既定内容的复读机。记得陈寅恪曾感叹中国的书读过几十本后就没得读了,那就是在漫长时间内超稳定的专制高压下,新生的萌芽即遭摧残,而更多的则是拷贝与复读,内卷式的忙碌。
第二个比喻,它是催生精神生产者的母机。正因为不断地催生新的文学作品,它自然而然地催生群体的不断成长着的作家。青涩的文学爱好者在这里演炼而逐渐成熟,文笔娴熟的作家的创造性在这里陶冶、提炼而得以延续与拓展。在这个意义上来说,它是催生精神生产者的母机,是不断鼓励繁育新苗催发栋梁的培养基。
第三个比喻,它是不断刷新人的认知系统的永动机。科学的永动机不存在,但精神的永动机却一直在。人的一切言行都是在相对确定的认知系统指导下的语言与动作。而社会历史的演进正是以认知系统的刷新而获得第一动力。在这里感觉、情绪、感情、感悟等等,都会逐步因刷新而获得新的精神力量。
譬如对于人的认知古今中外诸多观念,这里演进的链条便可看出历史进步的文化层积与线索。人是理性的动物,人是感性的动物,人是性的动物,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人是制造工具的动物,人是符号的动物……,正是这样的不断刷新的对于人本质的认知,人类社会才艰难而曲折地一步步从洪荒走向文明,人类整体与个体的生存才逐步改善。生命个体的情感世界与心理空间才会得以健康而美丽的完型建构。在欧美,天赋人权观念诞生后,一个让人们怀恋不已的文艺复兴时代便精彩开幕。孙中山的民主共和观念传遍神州,位尊权重的袁世凯皇帝梦就做不成了。这是宏观的影响。而微观来说,到具体的影响个人,为什么普希金影响那么大?因为他的歌唱,人们正常的心理感觉得以强化与美化,爱情令人心往神追,不只是性的吸引,原来可以这么优雅与纯净,庄严与崇高。亲情原来这么正当、厚重和美好。孟郊的《游子吟》、朱自清的《背影》一再为人们所传诵,正是基于此。我们的精神家园、情感空间就是这样一点一滴得以建构。邓丽君的歌曲为什么影响这么久远,有人有甚至说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人们白天听老邓的,晚上听小邓的。这个说法是否妥帖姑且不论。但它在某个层面上,颇有见地的说明了邓丽君的歌声刷新了不至一代人的感觉。觉得我们的歌声应该发自心声,应该涵盖生活中人们感受的公约数,应该是人们心中有而语中无的情感体验与生命体验。而这些全新的观念的获得与传递,正是得益于刊物而实现的。
于是,我又想起了第四个比喻,它就像一列行进着的列车,携带着群体共同前行。静看似群山联袂并立,开动起来如河流奔向远方。或者相对静默的,或者轰鸣着,满载着负荷,不断有新人上来,不断有到站的下去,甚至车行得快而来不及感受。但沿途皆是全新的风景,全新的境界。
记得《秦岭》创刊的时候,曾讨论过如何命名。有朋友建议叫做《柳青》,当然也不错。我则支持《秦岭》的命名,觉得这是一个相对理想的刊物命名。我当时就说,柳青是一个作家意涵太具体,而且不无局限;而秦岭则是一个意象,涵蕴广博。既有地域性,也有象征性。它的源头活水,向北而流向黄河,向南而流向扬子江;它东西走向绵延千里,向南麓的裙幅展开便是南中国,向北麓裙幅的展开便是北中国。它自亿万斯年以来,拔地而起,默默然,巍巍然,令人向往,令人敬畏。
我们的《秦岭》自诞生以来,在这厚重的黄土地上,在中国文学的一片高地上暂露头角,出刊已50期特刊10期了,可喜可贺。而且我们有逢五逢十庆典的传统。既逢五又逢十,令人愉悦。我以此四喻说几句话,虽然说比喻是蹩脚的,是灰色的,而刊物之树常青。但我仍愿以此喻为她祝贺祝福!
2021.4.17-23
张志春:陕西师范大学教授,陕西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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