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土城·村语·旧故事(方僧)
我不知道 “失白嘴”源于”段子”,还是“段子”出于”失白嘴”?村里人把笑话、幽默、段子统称为失白嘴,可想它确实不简单,今天的人怕是谁也说不清楚?
自从文革后期老队长的“派活”,轰动了整个堡子,乡党们在土墙根的老碗会上议论了好几年。打那以后,土地承包,实行责任田,各家都忙自家责任田里的活儿了。土墙根里老碗会就再也没传出爽快的笑声来。直到改革开放初期,北头明槽从城里打工回来谝了个笑话,但是,大伙却都没笑声。明槽尴尬地说这叫《段子》,你们不懂?所以没笑!这时,老队长放下饭碗捋了一捋觜说:“明娃子,绸子道好?还缎子呢?”大家伙却哗的一声都笑了。
其实笑话也好,段子也罢,总是内里要有故事,粗俗里荤素参半,其中包含着回味与思考。后来,城里人说这是笑话,村里教书的先生却叫幽默,乡党们都说这是失白嘴!
东头庆娃忽然神秘地说:“夜黑咧,我大从城里回来,谝闲话,说有两碎娃吃了二斤白糖给甜死了”。在场的乡党立马都说;这是失白嘴,摇头都不相信。
其实,失白嘴也好,段子也罢,总是酸味相随,粗俗而不失大雅!六十年代初,外埠朋友到长安韦曲,正在街上闲逛,一不溜神,忽然身后猛的一声喊:“吃苕”!外埠人吓了一跳,其实,当地人都知道这是烤红薯的吆喝声,但外地人不知道,吓得跳起来就跑,那个幺喝“吃苕”的人却喊:“哦伙计,你努一哈”?那人跑的更快了。
后来有热心人对外地朋友解释说:“没什么,那是烤红薯的做广告呢”!那人听懂了,也会意地笑了。此后,外地都把吃苕理解成红薯的关话,并称长安人狰冷蹭厥,于是,长安冷娃的名声便传奇于全国。
队长叔爱撂白话,也爱抬杠,尤其和战生遇到一起,成了生产队的杠头。
有一天从南湾地里放工回来,走在场沿子的土路上,饿的习习的了,大伙儿谁也打不起精神劲儿,队长叔看着路旁的庄稼,黄瘦得象麻杆一样,叹了口气儿,若有所思的说:“今年庄稼怕是肥力不足哟”!战生听了却抬杠道:“去年,我家茅坑堰子种了好多包谷,茅厕该不缺肥吧?硬是一棵都没长上来”,这话,把队长叔噎住了,半晌说不出子丑寅卯来。失白嘴,使大伙在笑声中一下子精神了许多!
吃完晚饭,月亮象银珠一样倾洒在堡子的房上,墙上,地上,把三官庙的土墙照得白昼一般,乡村寂静了许多,只有庙前的场子上孩子们藏雀雀玩耍,大人们三五成群地坐在石碾子上听着故事,失白嘴,聊着白话。
有粮从小爱听老人们讲故事,平常见人也爱撂杂碎话,村里人叫楞杂碎。队长叔正在讲有粮小时候的故事呢!听人说有一次,郭镇中学的学生来村里演出样板戏《红灯记》。有粮当了一名日本兵,当李玉和被押到刑室,鸠山队长上场,拿着旧皇历正在研究,一日本兵士上场,有粮不知是紧张还是忘词,走到鸠山面前报告说:“李玉和招供了”。台下的观众吃了一惊,那演鸠山的演员气得把皇历本一摔说道:“尽是失白嘴,老李是不会招的!”台下的观众捂着肚子笑倒了一片,偏巧德余老汉引着孙女正在台下,那孙女兴高采烈拍着爷爷的肩膀大声喊着:“爷爷,爷爷,我要吃失白嘴呢”!台下大伙听了又是一阵暴笑!儿媳妇忙说:“多嘴,尽丢先人呢”!二队建民接下话把,说:“你爷是个塞皮甲甲子,舍不得给娃买”。小孙女听了哇的一声哭了……。
远处,月亮爷正照在村庄的土墙头上,那光亮而柔,秋风象老白干酒,吹过人们的心头,这土得掉渣的浪语,使劳动的累,日子的乏,生活的苦,变得舒坦,受活与品麻。
乡党们又笑了一回散去了。
白话在日子里搅活着,日子在白话中走过,乡党们的笑声在黄土里不断延续着失白嘴的故事……!
雨果说过:“当我们笑的时候,内心深处应是仁慈的“。这话我相信,厚厚的黄土,养育了厚道的乡亲们,也结缔出失白嘴这种绝妙的娱乐方式,融入进村里人的日子里。
那土城墙上深沉的陨声还在吹着,我也弄不清楚是谁在吹,且为谁唱,只是觉得土声土气而悦耳、激越,也更悠远了……
我常常为这些土得掉渣的旧话弄得感动,六神不宁的幕乱。甚至我浪费我的许多时光,去乡里打听着,寻找着…….我的神啊!我不想成就什么文的事业,只是想把历史留下的乡村土文化写在纸上,传承开来,聊以自慰。
丁酉年秋分於韦曲七亩地草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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