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渔王村禹王村也(凡雨)
我所驻足的这个村庄叫做渔王村,乍一听很容易让人联想是沿海的某个小渔村。渔王村在沣河下游的东岸,是沣河入渭前流经的最后一个村庄。渔王村古称北兆村,下辖后堡子、西村、吆庄、棉花庄四个自然村,解放后政府把附近的沙岭村也划归其中。相传渔王人以前常爱到河里打鱼,因村中王姓居多,故称之为“渔王村”;又传以前渭河水势较大,行船较多,常有渔家在沣渭交汇处张网捕鱼,曾有渔家在此捕得一条罕见大鱼,故称“鱼王”,“渔王村”名便由此而得。
渔王村(古北兆村)城池曾多次被淹
传说中渔王村名的由来,是真是假,已无从考证。渔王村由7个村民小组组成,现有人口3000多人,541户、耕地面积含沙滩地约2800多亩。先后历属咸阳县沣桥乡,咸阳县钓台区沣东乡,咸阳市秦都区沣东公社、沣东乡、沣东镇、沣东街道管辖,现为西咸新区沣东新城范畴。
渔王村自古就处在沣河下游的南岸,北距沣河约50米(原沣河在此东流入渭)。据传古北兆村是渔王村的前身,曾建有高大的城墙,城门为铸铁铁门,甚为罕见,堪比“长安城”,故有“小长安”之称。只因沣渭两河常发洪水,城池多次被淹,一度多半城池被水吞噬,迫使村庄南移至今天的后堡子、西村、吆庄、棉花庄一带地势较高的地方。至今,原城池城壕遗址还清晰可见,常被人们津津乐道。另外,有一支清末民初来自湖北、河南、四川、山东、安徽等地的难民,逃荒落居在渔王村东边乱坟岗的沙梁子空地上。起初只有几十户人家,搭有草棚茅屋,以开荒种地和打工为生。经过一百多年的繁衍,现有200多户,解放前叫沙梁子,解放后叫沙岭村。1956年建高级社时,沙岭村被纳入了渔王村的范围。
原沣河北流河道在今渔王村上游1000多米的地方向东拐湾,即从今邵家村北,铁一局机修厂北门处向东拐湾流约3公里,流经渔王村的后堡子、沙岭村北边绕向东北入渭,即今西安航校农场西边(西咸交界处咸阳界内入渭),为沣河入渭的主河道。沣河在此段隔滩地与渭河平行东流,渔王村隔沣望渭,西南同邵家村、八家、前刘、后刘、石家村接壤,东南紧邻西关村和北营村。
沣河与渭河之间形成一块约2800亩的滩地,滩地四面环水,东、南是沣河主河道,西边是沣河小支流(小溪),北面是渭河,四面环水,滩地就像一个梯形。沣河改道后,隔滩地平行于渭河的沣河从此消失不存在了,新修沣河河道与渭河在此形成了三角形,人们又称其夹角滩地为沣渭“三角洲”。
以前这个沣渭“三角洲”沿岸没有堤堰,沣渭之间的滩地连年被洪水冲垮流失。据说到1966年在近20年的时间里,洪水就将约1200亩的滩地崩垮河中。(见略图示)
渔王村正式耕地人均不足一亩,沣渭梯形滩地只是他们听天由命的一种舍求。渔王村饱受河水四溢泛滥,村庄、农田经常被淹被冲垮流失,农作物连年欠收,村民苦不堪言。村民讲仅有的滩地农田常常是水来成河,水退成滩;涝时遭灾,旱时干枯,收益甚少。人多地少的矛盾尤显突出,直接威胁到村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村民流传有顺口溜为:“天苍苍,地茫茫,沣河涨水心惶惶,龙王发了怒,水从屋脊过,村民咋样活!”据说每逢汛期,村民们便提心吊胆,昼夜不宁,派人轮流在河边巡查险情,直到水位退却。其生存环境艰辛不易可想而知。这一切被当时正在上中学的张天福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产生了将来一定要根治水患的念头。
渔王人硬是改变了沣河入渭的河道
1968年,张天福当上了渔王村的村委会主任(后任书记),他顺应民意,决定根治水患,遏治水土流失,保滩造地。他组织村委会开会研究,统一思想,统一认识,顶着压力,布置实施具体方案。他们提出“愚公能移山,古代大禹能治水,我们渔王人也能治河!”的口号。
在渔王村原梯形滩地的西面是沣河两支北流入渭的小溪,两小溪中间有夹滩地约50亩,称作“小夹滩”。小夹滩就如同湘江中的“橘子洲头”。要截流沣河主河道使其由小支流处入渭,首先要开凿小支流中的夹滩地为新河道河床,再堵塞原东流约130米宽的主河道,使其东流方向变更为直接北流方向。这样的工程,要靠人工开挖新河床,谈何容易?要靠人工截流改道,谈何容易?来自各方面的质疑和压力可想而知。据今年75岁的原村党支部书记张天福告诉我,他们排除“文革”干扰,坚定信念,毫不动摇。1971年11月5日他们党团干部带头,首先在“夹滩”地上搭起帐篷、插上红旗、立起电杆、接上电灯,架起广播成立了工程指挥部。11月7日召开开工动员大会。据老支书讲:“当时参加施工的劳力共有7个小队的400多人,下乡知青20多人,渔王村学校参加师生100多人。出动架子车300多辆,木夯4个,还动用了多个碌碡碾压土基。”
据72岁的村民王顺荣介绍,当时他曾担任第四小队副队长,和村书记张天福接触较多。他说:“以张天福为村支书的党支部决定将原沣河东流入渭,更改为直线北流入渭,打通近路距离约1公里。”王顺荣说;“新修河道,用时约5年的时间,主要集中在当年11月至来年5月份冬春两季旱时。共发动了全村7个生产队的社员群众,不分男女老少,实行工分制,任务分配到每家每户。”
当时在村支书张天福、村大队长王文杰的带领下,党团骨干带头吹响了向大自然宣战进军的号角,工程指挥部成立了以王水成任队长的青年突击队。据当时的突击队副队长今年68岁的邓长贵老人讲:“由于数九寒冬,天寒地冻河面结冰。他们敲冰破土,争先恐后跳进刺骨的冰水里进行打桩做业。许多人也由此落下了风湿性关节炎、腰腿痛、动脉曲张等疾病”。他们当时用的施工工具只有镢头、铁锹、铁锤、担笼、架子车、木夯、碌碡等很原始简陋的农用工具。村民们或肩挑手抬,或轮锤打桩,或两三个人一起推拉架子车。就这样他们靠着一镢一镢,一锹一锹,一锤一锤,一笼一笼,一车一车蚂蚁搬家似的不停劳作,去实现自己初心的梦想。
据老书记张天福的老伴70岁的王芳贤老人忆述,当年她每次去工地干活时,都把还不到一岁的小娃放在炕上用被褥盖好,为防止其乱动出意外,再给被褥周边压上砖头后才去工地。每次收工后都是急着跑回来给娃喂奶,看娃好着没。她说,好象小娃很懂事似的很配合大人,每次回家后,看到娃都平安地睡在炕上,自己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至今她的这段“用砖压娃”的事情在村中还被传为佳话。为了避开汛期,每年只有半年的干活时间,有的人脚拧伤了,治疗好后接着就又上工地去了;有的人顾不得吃饭,或饭一吃完顾不得喘口气就又上工地去了。为了工程早日完工,人们加班加点,起早贪黑,多少次都是晚上3点到第二天10点钟,且干部都带头出工干活。王芳贤老人说:“那年月粮食短缺,吃的多以粗粮为主,人干的又都是些重体力活,许多人都将炒好的苞谷豆装在身上充饥。因为天黑雾大辨不清人的脸,只能听到嚼苞谷豆的声音。”村中81岁的蒋彩兰老人也忆述,当年出工干活,她把两件新做的灯芯绒裤子都给磨破了。足见他们当年劳动强度之大,生活之艰辛,信念之坚定实属不易。
他们于1972年11月20日开始截流。老书记张天福说,“当时几百辆架子车川流不息地给截流坝上运土,在截流合龙约3米宽的时时候,水流速度约每秒3立方米,迅猛异常。突击队员们象下饺子一样不停地往水里丢置土沙袋。无奈,水流迅急,三百多个土沙袋瞬间便被冲走;突击队员们跳进水里又用木板围档封堵坝口。”虽然已经过去40多年了,老书记张天福讲到当年沣河截流合龙的事仍然印象深刻,他说:“经过7天的拼搏坝口终于成功合龙,为后续工作的开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后来,为了使沣河入渭口渭河南岸的滩地不再被洪水冲垮流失,他们又进行了修堤筑堰。为保证修堤筑堰工程的顺利进行,他们又对渭河进行了截流改道,使河流先绕开施工堤岸。相比沣河,渭河河面更宽、水更深、更急,截流改道难度更大、更险。老书记张天福说:“记得是1973年11月份渭河截流。当时下水的队员是轮流作业,队员们从水里上岸后,因为太冷都光着身子不顾一切地在河滩上奔跑御寒,后面的人只好追着喊着递衣服。”
老书记张天福说,修堤筑堰缺少石头,市上一位领导得知后,及时调来了5千方石头,他们如获至宝。可是这需要到7.5公里以外的三桥火车站去拉,他们便出动了100多辆架子车拉了两个多月才拉完。据统计,渔王人当年共修筑改道后的沣河堤堰约1公里,修筑渭河南岸堤堰2.5公里。共完成土方铺垫308950立方米,砌石5000立方米;堤坝防护林栽植柳树96600株,堤面道路边植树4000多棵。至1975年历时五年时间,渔王人沣河改道造地300多亩,修筑沣渭河堤保地1800多亩,彻底结束了水灾造成的水土流失的历史,又改良沙滩地2100亩为良田。在这个以前四面环水的梯形岛滩上,1989年西安市自来水基地就建在了这里,设立有多处取水井和观测点;在这个原梯形岛滩上村民还种植有千亩桃园,并大面积种植蔬菜。这里成为了西安、咸阳两市菜篮子工程基地之一。
据1999年统计,当年全村除银行存款外光信用社存款就达到260多万元,彻底摘掉了贫穷落后的帽子。在老河道上又建有宝鸡百鸣鸡场、渔王钢厂、鱼池、沙厂等经营项目,铁一局还将铁路辅进沣河老河道2.5公里,用火车把老河道里的白沙运往西延铁路的施工工地。2011年咸阳市修建渭河上林苑大桥(四号桥)时,因渔王村沣河改道,南北上林路穿越沣河老河道地段时,又免修了一座沣河大桥,给国家节省了一笔不小的开支。
渔王人打心眼里敬佩老书记张天福
在渔王村,提及当年沣河改道、修筑沣渭堤堰的事,老人们仍然记忆犹新,纷纷向笔者讲述他们当年追随老书记改造沣河河道、修筑沣渭堤堰的事情。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因当年下冰水施工,落下了关节炎、动脉曲张、风湿腰腿痛等疾病。虽然他们当年吃了不少的苦落下疾病,但他们却无怨无悔,反而感到很自豪,有一种战士凯旋回归的荣誉感。村中73岁的王玉霞老人在其快板书中讲:“渔王干群意志坚,敢叫沣渭听使唤。男女老少齐动员,三九战斗在河滩。小伙堵水像鱼穿,拉的拉来掀的掀(拉架子车),赶牛起拉碌碡碾。修的河堤高又宽,保住千亩沣渭滩,河滩变成了米粮田。……日子过得比蜜甜。”道出了渔王人的奋斗史和而今幸福生活喜悦的心情。
沣河湿地,包括沣渭交汇处两岸1000米的范围,已被陕西省人民政府列入国家湿地名录。西宝高铁横跨沣河老河口,沣东新城的沣河拦水坝、河道河岸景观工程正在他们改道后的河道上施工建设,一座乳白色的纲结构玻璃景观大桥是在他们改道后的入渭口上建造的,成为一道靓丽的标志。沣河、渭河河堤路,也是在他们以前修筑的堤堰上铺就的。沣渭河堰,堤坡上绿草茵茵;堤堰上柏油马路平坦宽敞,车来车往;道路两旁绿荫婆娑,清爽宜人。为人们亲近自然,融入自然,集休闲、赏景、游玩为一体的好去处。
然而,我们不能忘记渔王村人在那激情沸腾的岁月里,战天斗地大无畏的奉献精神,不能忘记他们用血肉铺垫的沣河改道工程和沣渭防洪大堤的辉煌成果,不能忘记时任渔王村的党支部书记张天福和他的领导班子,更不能忘记当年青年突击队的队员们,以及如今落下疾病默默无闻的这些老人。
我站在西咸新区新修建的景观大桥上,望着汤汤入渭的沣水,这沣水似乎在诉说着曾经的故事。我想,岁月流逝不再来,沣水入渭不复还。远古大禹治水的故事,家喻户晓,深入人心。《诗经》中有“沣水东注,维禹之绩”之句。说明大禹曾经治理过这条沣河,并且改变了河流的方向,他的功绩恩泽后世被永载史册。时隔几千年后,历史如此的巧合相似,渔王人也治理了沣河,他们也改变了一段河流的方向。访问中,尽管老书记张天福一再谦虚地说不敢拿他们当年治沣治渭的事情和上古大禹相提并论,但我被他们的事迹深深感动着,觉得他们也造福一方,功不可没。若大禹地下有知,想必也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如今在沣渭湿地公园,休闲、度假、观光旅游者络绎不绝,悠然自得。我想对来这里的人们说,你知道大禹治水吗?如果你知道大禹治水的话,你就应该知道大禹还曾治理过沣河;如果你知道大禹治沣的话,你就还应该知道上世纪七十年代也曾在这里治沣治渭的渔王村,应该知道渔王村里的老支书----一个大禹式的人物张天福。
渔王村禹王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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