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县城文化记忆(方僧)
消失的县城文化!这,总是迟早的事情吧!
我想,报刊亭丶宣传栏之类的城村文化,总有一天彻底被飞速发展的社会甩开太远。县城、我们韋曲人的日子,过很久以后,久到谁还会记得,在县城的街上曾经的报刊亭和法制宣传栏一一是我们这一代人的闲暇生活!
走在韋曲街头,仰头向东塬望去,少陵塬陌生了许多。 我仰头看看天空,除了几朵云彩却空空无也,觉得无聊。侧面看街上行人,一个个忙忙迫迫,行色匆匆,不知道忙匆向 何方。突然,一个报刊亭映入了我的视线,只不过它并不是当初我记忆中的那般模样:被逛街的众人仰头簇拥着,专注的眼神,一直在那粗糙的纸片上打踅踅,各人都寻找着自家要关注的新闻,趣事或法律条文。相反,它深绿色的外表,却多了几块洋气的广告牌子,上面用粗手写着:“电影票!代收快递”!等字样,亭内一角摆满了饮料和小食品,明显昭示着杂志、报纸类的长时间已无人问津。
那一瞬间,当很多思绪搅进我的脑海时,我才意识到,我们已经有很久不曾见过街头那报刊亭了。哪怕是如眼前这个既阔气而又花哨的亭子,现在却也是廖廖无几也。
曾经作为县城一景的报刊亭,如今确实是在韋曲乃至城中村消失了。
这个,让我感到无比的失落与遗憾。
上世纪末,自入商韋曲,我就喜欢读书看报。可惜,那时的韋曲全街只两处宣传栏, 当然还是文革时留下的唯一文化阵地。一处在城壕街商业局的台阶上,一处设在怡悦坊边上三角房的山墙根。韋曲人很在意专拦办得怎样!很多人常常会诧异报头画得漂亮和难看?当时,若大个韋曲,专栏的报头也只有东韦小学的程老师和文化馆的呂志平老师能画岀!
其实,这个文化阵地后来也被拆除了。文革后期,我有幸岀道红色商业,营业下班我闲来无事,就上街遛湾,无聊得把那专栏翻看过无数遍。尤其是周日礼拜总是嫌看的太少。那时的文化活动也确实太贫乏。后来街头出现了报亭,人们就一窝蜂的奔报刊亭而去。
周末或早晚的闲遐时光,都熬在报刊亭的周围,有的人为了看当天新闻,竞忘了买早点,有的竞扛着一袋子富强粉专注的看起了报纸。当然,我有时也豁出去,掏岀口袋仅有的饭钱,买一本自已喜爱的杂志或报纸,回宿舍睡在单人床上享受。散文、小说、体育丶武打,或电影杂志,无论是什么?总想买来读一读。因而我对于报刊亭的记忆尤深,除了报纸,便是最吸引我的杂志,仿佛把那个小小的亭子都包下,拉回宿舍,躺在床上看。也许更过瘾,也许让别人看起来更羡慕,那,就愈发可爱和迷人。
那时候在单位里,如果谁买了一本杂志,必定会有很多人羡慕你是富人,或者说你文化高。因为,那时的杂志都不怎么贵,一本也就二毛多钱,但是,怀里揣五毛钱能逛一天西京城呢!站一个月柜台才挣32块5角啊!所以,能买起杂志书报的人是富豪,没错!
城壕街也不知从啥时起,三角房边上多了个《法制宣传栏》,观看的人没黒没明的就没断过。也不知道有一天晚上是天阴着还是因停电,第二天一大早,等到人们集中到街头时,却看到宣传栏被人汚写上:光明的中国,黒暗的长安县!字样。这一下,整个韋曲都摇了铃咧!嘈嚎说:“一定是阶级敌人干的”!有人却说:“这,其中必有寃情。”还有人说:“昨晚,看见了一个人影,等到跟前却又一闪,不见了。看背影像城壕里卖老鼠药的?”一时节,县城象捅了马蜂窝,传遍了流言,县府坐不住了,一边指示立即更换新内容,一边动了公安破案 。后来,听说是南岸子一进京上访的农村人,告状无果,才出此下策……。
报刊亭,被飞速发展的街景甩开得太远了……。
而文化生活又贫乏得可怜的时期,报刊和杂志在很大程度上丰富了人们的业余文化生活,也不至于在封闭的韋曲城壕里窝一辈子。这如今,社会发展,生活提高,有更多的闲暇与便利,我竟也不知手机为何物,虽然有了更多的空闲时间,但是却把其中大部分花费在了吃喝养生上,竞读不进书本里去。读书看报的时间被无情的活着所占领,直到此刻认真去回想,我才发现,曾经对我来说有着无尽吸引力的报刊杂志,宣传栏,竟已经很久不曾在我的生活中出现过了,甚至,连报刊书亭的在城中村的消失,我都没有留意到。
或许,城市和乡村,报刊亭无声地消失,也许是很久以前便开始的事情。不得不说,我们的社会发展的脚歩也实在是太快了,贾平凹先生说过:“社会信息就象山上的瀑布,我们用大老碗接都接不住。”二十多年前我有了手机,除了能发简单短信,几乎没有其它什么功能,在那个年代却是超前的时髦了一把。短短的十几年间,手机更新换代了多少?也预示了传统纸媒将面临的生存困境。在这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在这个人人都是自媒体的时代,任何一个大小新闻,从发生的那一刻起,便会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开来。那年,长安“六·六”空难,乡里人十里八里的赶去看热闹,寻情钻眼的找公安熟人让领到跟前现场,如今微信上登了杀人的消息,那怕是在对门发生的也懒得打听。
现在,韋曲人及其社会的生活节奏又那么快,人们行色匆匆,似乎只有在十字路口堵车的时候才不得不慢下步伐。走路,坐车,更是低着头从手机上获得自家所崇拜的信息。可我从不认为,这是科学创造的威力 。八十年代初,我曾写过关于韋曲人慢生活的散文,那时候,人们的信息,新闻大多来自于报纸和农业社的老碗会,或对门子乡党们的一传十,十传百凭人的传闻,到也觉得十分的过瘾啊!
后来 ,宣传栏的变态,报刊亭的哀乐,纸媒的衰落,与其说是承受了开放的冲击,还不如说是失落和失望来至自身。县城文化的消失,不只限于宣传专栏与报刊亭之恨,还有熟人社会及乡党邻里,这些,之所以悄无声息,都是农业文化的文明自身,已经摆出了认输的姿态。我觉得很心痛,消失的不仅仅是我们眼中看得到的报刊亭,还有心里那一份关于县城文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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