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六月会(苗晓瑛)
说来惭愧,过了几十年的六月会,却不知过会的缘由。听老人们说,过会是指从前的庙会,也是敬神的日子,可谁也说不清这祭日,从哪个朝代留传下来,逐渐演变成现在过会的习俗。
我出生在郭杜镇周家庄北村,是闻着家乡泥土味长大的孩子,对这块养育我的土地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自从考学出来后,逢会必回,即便上班也会专程请假,骑着自行车带着孩子老公回去过会,和亲朋好友见见面,叙叙旧,拉拉家常,抒发情感,感受这浓浓的风俗乡情。
乡下人对过会非常重视,其程度不亚于过年,过年客人来往有一定的局限性,初五以前是晚辈给长辈拜年,初五以后是长辈去看晚辈,日期不在一天,亲戚也不齐全,而过会这一天,所有的亲朋好友都会去一个村子赶会,人特别的多,白天戏楼上有唱戏的,街道上有杂耍的。喧闹声,吆喝声,孩子们的嬉戏声,淹没了整个村子,非常热闹。
过会日子讲究的是过单不过双,时间大都在夏忙后的农历六、七月份。夏收结束后,大家有了少许喘息的机会,亲戚们就相约一天, 欢聚在一起,诉诉离别之苦,叙叙思念之情,交流种庄稼的经验,探讨收成多少的秘籍,传递着道听途说的消息,分享着丰收后的喜悦。这恐怕就是古人设置六月会的目的吧!
在过会的前一天,周边卖菜的,买肉的,买布料的,买吃的,买喝的,挑货郎担买针线的,不约而同涌入村里的大街小巷。窄窄的土路旁,到处是小商小贩,不用出村,在家门口就能买回招待亲戚的所需食材,例如肉和蔬菜。孩提时的我,每当这个时候,总是习惯性地拽着母亲的衣角,迈着欢实碎步,东瞅瞅,西看看,摸摸这,动动那。琳琅满目的小饰品,看的我眼花缭乱。
平日里,大人们在地里辛苦劳作,碎女娃也闲不下,抹桌子,擦板凳,扫院子,挖野菜,拔猪草,拾柴火,每天有干不完的家务活。我们盼望过会,期待过会,掰着指头,掐算日子计算着过会。因为过会,既是贫困的家庭,也会用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钱,买点肉菜待承客人,给碎娃们扯点布料,缝身新衣。过会这一天,孩子们更是高兴,不用帮大人干活,可以到潏河里摸鱼抓虾,可以扔沙包,踢瓦盖的疯玩。
太阳一竿子高时候,亲戚带着沉甸甸的礼物,陆续登门,欢声笑语,在院子中回荡。先到的亲戚屁股还没坐热,就和主人一起迎接客人。亲戚们送的礼品,大都是些千篇一律:油塔子,枣糕子,芝麻馅烙的饦饦馍,还有用麻纸包成四方形,上面覆盖一张红油纸标签的白皮点心等。
招待亲戚是一成不变的两顿饭。
早上臊子面。桌子先摆上四碟凉菜、酒水,大家品着着酒,吃着,喝着,聊着。臊子面端上来,又细又白的面条上浇着红萝卜丁、豆腐、西红柿、黄花菜、黑木耳、肥瘦相间的小肉块做成的热臊子,再调上香醛的油泼辣子,使人馋涎欲滴。薄筋光的面条,挑一筷头,放到嘴里,爽口,滑溜,味透心腑。
晌午吃的是七盘子八碗的菜肴,并配有水酒。小小的酒盅在桌子上轮转,大家在热热闹闹的气氛中,推杯换盏。主食是用酵头发酵面做成的硬面馒头,俗称蛋蛋馍,馍尖上打着红点,既好看又好吃。
记得小时候有一年过会,因年景不好,会也过的恓惶。母亲炖了一碗肉哨子,高高地挂在安间房正中吊钩上的竹笼里。平日里很少沾过荤腥的我们,流着涎水,望眼欲穿。还是姐姐心眼多,让我踩踏着她的双肩,她直立在椅子上,取下竹笼,战战兢兢地分吃了大半碗肉哨子。说来好笑,嘴上解了馋,肚子却受不了,夜里闹肚子,我上吐下泻,折腾了几个小时,害的母亲一夜未眠。
母亲做的哨子面好吃,热菜凉菜也不逊色。菜肴以素为主,但不上野菜,野菜上桌,显得太寒碜。荤菜就两个,一般都是炒肉片,翻碗子。喝酒也是用自家地里的粮食发酵后,放大曲做引子,酿成泗酒,将酿好的泗酒装入小酒壶里,酒壶旁只放一个小瓷杯,瓷杯里斟满酒,酒香味弥散在院子,大家互相敬酒但不劝酒,一桌子人用同一个酒杯,一轮接一轮地喝,喝到尽兴时划拳猜令,不会划拳的打老虎杠子,图的是个乐呵。品的是手艺,喝的是快乐!
太阳快要落山了,该是亲戚返回的时候,这时,母亲总忘不了把接到的好吃礼物给每位回家亲戚的礼笼中放上一点,一个馒头,一个瓜果,一块糕点,两个麻花等,以表谢意。亲戚走了,剩下的饭菜和馍馍,怕天热变质,不好储存,就把馍馍掰成小块晾晒,待晒干后收起来慢慢地吃,饭菜存放于天然冰箱——自家深井里冷藏。
时至今日,过会习俗依然,但其形式和内涵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过去女主人亲自下厨烹饪,演变到今天的在农家乐聚餐。桌上鸡鸭鱼肉,应有尽有,但吃不出了当年的味道。
回乡的路上不再是骑着自行车悠哉悠哉的前往,而是坐着公交或开着小车。路两旁也不再是古老的土坯瓦房和绿油油的庄稼地,而是宽阔的水泥路和高耸如云的漂亮楼房。不再沉寂的乡村也如同喧哗的闹市一般......。
岁月的流逝带不走儿时的记忆,浓浓的乡情储存着昔日过会的繁华。
我眷恋那浓浓的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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