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真人王向辉(张立)
未认识王向辉之前,先认识了他的文章。
那是2012年9月,我参与《艺术长安》杂志的校稿,看到了他写的《我的韦曲》,文中他回顾了初中高中离家到韦曲求学时期的生活,弥漫着对青春岁月的怀恋和伤感,情感真挚。但对于文中多次提及那时的文化街录像厅一条街,疯狂看武侠片,甚至是夜场看三级片的经历,那时的我还是不太接受,说文章怎么能写这些呢。忘了年龄相仿的自己,那个时期在外求学,也曾有相似的经历。那一期的杂志也登了我的《韦曲》一文,我对韦曲的描写充满赞美之情,却很少谈到自己的经历,现在看来失之浅薄,真情不够,感染不了人。王向辉的文章之所以能感动人并获奖,与他文章有真情是分不开的。
俗话说,文如其人,他为文求真,为人是否也是如此呢?
很快,两个月后的长安广场,在一次文化活动中我们见面了。他笑着走过来,向我伸出手,并介绍自己,很有感染力,虽不至于相见恨晚,竟觉得似曾相识。后来知道,他的感染力,正是来自于他为文、为学、为人的真。
向辉任职于陕师大西北研究院,历史是他的专业,尤其精通先秦史和近代史。而文史也是我的一大爱好,有了一位年龄相仿的学者朋友,我自然要多请教。每次交流他都鼓励肯定我,深入探讨,让我得到鼓舞、更有信心。他多次向我推荐有思想有真相的历史书,有一次带我去他家,整整挑了两大袋近三十本书给我,甚至把存有资料的几个移动硬盘和昂贵的资料光盘借给我。他对朋友毫无保留的支持,让我感动。
历史最看重的是真实,在真实的基础之上,才能谈善恶是非。可惜,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真实性往往打折。历代思想者不信青史尽成灰,对于历史资料严谨考证,力求还原历史真相。中国近代史虽去今不远,却遮蔽颇多。向辉在历史资料中爬梳剔抉,寻求真相,多有所得。我从没见过他和谁辩论,哪怕对方是装在套子里的人,无知且无畏,他也是耐心倾听,不会针锋相对,但他只需平和地说出几件有据可查的真相,对方就只能偃旗息鼓。他或许无意于做一个公共知识分子,去影响别人或者改变什么,但他建立在历史真实之上的观点与思想倾向,是坚定的,“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在他的古体诗创作中,对历史和时事,不乏批判讽刺,数量虽不算多,诗句或许朦胧,思想却十分鲜明,绝不模棱两可。作为年轻学者,他是有真才实学和真正思想的。
求真的人生活与行文会否有些无趣呢?这的确是个问题,但对王向辉却不存在问题。他的主要研究方向是先秦文化,甚至更早的文明起源。早期文明资料极少,谜题甚多,但也充满了种种解读的可能性。求知欲与好奇心强的人都想溯源求得真相,他也不例外,对中华文化的源头多有思考研究,发表有《大洪水的比较研究》《圣经视野下的大禹时代》《后稷巨人迹》《三代视阈下的龙形象之另类启示》等三十余篇论文,他自嘲为“鸟人四篇”的论文引述《圣经》《山海经》《左传》《史记》中的记载,推论出自己的观点和思考,迥然不同于主流观点,文笔生动,绝不枯燥,读来颇有趣味,甚至不乏浪漫,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创造性思维。
学术之外的生活和创作,更能显出他的真性情。他说自己性情疏懒,但我却知道他兴趣驳杂。他喜欢看香港七八十年代的老电影和武侠小说,听那些已成往事却慷慨激昂的老歌。杜甫有诗“为人性僻耽佳句”,他不孤僻,却也喜欢写古体诗,沉吟佳句。在他身上,诗人的感性不亚于学者的理性。数年之间,竟得诗千余首,产量颇丰,质量呢也早走出初期打油诗的感觉,向艺术的殿堂飞奔而去,意象、音韵、诗境俱佳,历史典故更是随手拈来。如下面这首去年我们同访西府古迹时他作的诗:
国殇郁色此心澄,西府探古自纵横。
路畔夏花风中减,墓前秋深雨后增。
苏武执节北海客,良卿焚身法门僧。
秉书原来班家子,落霞又上白云峰。
他作的最多的,则是如王摩诘风格的山水田园诗:
转角辛夷雪暗香,迎春又见枝头黄。
晚风吹得西门过,谁坐东楼饮流觞。
南望秦岭目力短,北依曲池心意长。
一日耕耘咏而归,夜色旖旎与心藏。
当然,不能少了夫子自道的真性情之诗:
廿载如梦亦轻狂,时近不惑多彷徨。
今宵氤氤终南醉,偶拾信札页已黄。
秋深苦雨烦恼短,冬暖秋月美丽长。
心驻彩霞西窗立,顾菟玉人永芬芳。
有时和他同游,历史典故我也知道,却从他的诗中发现,他的观察力很敏锐,而我怎么就没注意到那些大自然的细微之处呢?
写古体诗,本是儒家文士的拿手好戏,自古文史不分家,儒家经史子集,是他本色当行,浸染很深,因此稍加思索即口占绝律。而佛教于他也是如此熟悉,向辉老家与香积寺为邻,曾写过《净土祖庭香积寺》的文化旅游书籍和一篇散文《邻居香积寺》,朋友学生去那里,总要他作向导和讲解员。从小在佛家的氛围下生活,长安又是中国佛教八宗派一半以上祖庭的所在地,耳濡目染,他对佛教多有体悟,写过一些佛寺的论文和散文,交往唱和的禅僧大德亦不少。导致他在古体诗创作中,受诗佛王维的影响很大。佛教深刻影响了中国文化,至今仍以极大的魅力吸引着追求艺术和智慧的诸多文化人。儒与佛给了他学术和艺术的养分,但对他影响最大的还是基督教,因为基督教的信仰更入世、更博爱、更求真,有助于弥补传统中国文化之不足。他最喜欢的一本书是《圣经》,而我的散文集《要有光》书名也出自《圣经》,难怪我们性情相契。他喜欢给朋友推荐任不寐先生的《灾变论——中国人的流离飘荡与救赎》,书中将历史上记载的真实的灾难罗列出来,看完之后,谁能不为多灾多难的国人真心祈祷呢?他是基督徒,有信仰的人是有福的。
向辉的网名是“勿忘初心”,诗中也多次写到“初心”,初心当然是童真、真心。他还曾用过网名“东邪西毒”,他说过,最喜欢的武侠角色就有东邪黄药师和令狐冲,他们对爱情令人感动的真诚,他们在宋明理学当道下貌似“邪魔外道”,实则“人真情挚”。这不正是向辉自己的写照吗?他大量的诗歌念念不忘逝去的美好岁月,不正是他“少年哀乐过于人,歌泣无端字字真”的时期吗?比如在文章开头提到的那篇《我的韦曲》,里面的光荣与堕落、爱情与友情,都是那样真挚难忘。
其实,即便是诗佛王维,一生也忘不了亲情、爱情和友情,正因为念念不忘,所以诗中自有真情和人情在,不至于枯寂无趣。诗人,应该是真性情的守护者。念念不忘最初的真情真心,必有字字珠玑的唯美诗行,这也是我读王向辉诗歌的感受,但我读的还不够多,听闻他的古体诗集《听风小饮集》即将付梓,期待书出后饱览全貌,然后,与他听风小饮、把酒言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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