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街(方僧)
城南凤栖塬与少陵塬之涧,有一条旧街。
长安人把‘起七’叫‘且七’,把街叫‘门上’!也有的地方叫做‘该’呢!
所以城南的这条街,许多商家却都不是韦曲人氏,因为他们口音蛮异,根本就没有一句是长安话的味道。
礼拜天从小巷里走过来的男人和女人,多半是来福音堂唱经歌的信徒。因为街中有一处洋教堂,礼拜把他们聚集到这里,唱圣经与做弥撒是她们周日必要的课程,似乎她们除了对基督虔诚外,对于街上的其它毫不感兴趣,她们也只有在福音里永远是快乐,为了虔诚而拜倒在神的国度里,似乎应当忘记家中的男人和孩子。
天刚麻麻亮,人们从梦中醒来,走出家门,径直去老街上闲转,或赶街的早集,听说东小巷巷口的‘河南担’起的最早,因为她卖的菜还带着凌晨新鲜的露水与雾气呢!
当‘河南担’三轮车的嘟嘟声在巷口停下的时候,街两旁的铺子也就依次开张,生炉子开火,支起煎炸蒸煮的摊子。烟雾便搅和着美味在街道和房檐上升腾。不一会,街道上南北的各个食店,都围满了买夫,把个窄窄的街路塞得满满当当的,食客和上集买菜的人三个一堆,五个一群的在路边拥着。这时,有小车走走停停,入到人群中来,不用问那吆车的必是外乡人,司机用期待的目光瞅着慢行人的脚步,于是有熟悉街市的顾主,便高喊句:‘瓜屄!得是想考试呢?’有声稍子高的人随声附和着:‘这街上走车跟走钢丝差不多,看你娃把式呢!’
街上许多商铺是旧时代留下的,许多店铺却是近来新翻盖的。先前留下来的自然有许多故事,新翻盖的自然带着现代的气息,正如这街上的人,四乡八下的搅和在一起,成了现在的模样。旧街不在是老街了,街也不在老去,但是,店铺的新旧不管怎样摆弄,总是尊守着门对门开的老规矩,保留下来的也只有‘老街’二字在风雨仰着头。
日头的影子向街北伸去的时候,说明已到了正午,馆子里的伙计正忙着招呼客人坐席,街边吃食摊主也与行人热情招呼着:‘吃啥呀!来坐!’有菜贩子却轻轻叹息,狠狠的说:‘今年菜的发价又高咧!生意没法做了?’
只有那些挖鸡眼的、拨牙的、卖膏药的摊主,攸闲地挑起二郎腿,另一只脚有节奏的敲着地面的青砖,一脸愿者上钩的神情,似乎你只要答言,你就必掏钱不可?一脸不强拉强卖,无所谓的神情笑对着街上来往忙碌的人群,等着买夫上当呢!但是,他们一定还想着另外的一些事情来,诸如药监管理人检查,或城管什么的突然出现!
街上常有衣着露一些的女子,脸搽着脂粉,身下两根粗壮而结实的腿,被脚上那双一把卡长的细鞋根撑着,走过街的土石路时,扭摆而去时,摊子上的人眼光一直追了去,直追目到那女子走远,他们才将桑眼的目光不情愿的收了回来,重新照顾起自家的生意来。
街上常有一邦子女娃子举着招揽生意的牌牌,从摊子旁挤过,可是街上的人连同摊主们都不肖一顾,牌上写一些《药店开业》,或《买药送鸡蛋》一类的广词,这是近来街上药店的一种促销办法。女娃们的队伍慢慢地移动到街的另一端巷口去了,此时,也有好事者打杂道:‘不知道买想思药给送啥呢?’另一位应声打趣说:‘也许能送个媳妇呢!’惹得半条街的人都笑出了声!
清明过了好些时日,有些人家亦然在街的弯弯十字焚烧纸钱,火光照到屋檐和行人的脸上,想必是那一世界人的亲人银钱已花完了,托梦于阳间的儿女们,于是,有人干脆就趁夜色买一座冥国‘超市,’要啥有啥!见到这种烧纸,行人都尽量避远,怕鬼邪拦道劫财吧!
黄昏里,街边的梧桐树落下了小小麻雀,站在街的中间望头顶的云,归家的人引牵起自家的孩子,或趁晚婆子挽着老汉的胳膊闲逛,窃窃私语说着家常向远方走去……。这时候,馆子里传来筷子的声音,也听到了杯碗盏动的响声……,忽然,又响起了乡间才有的猜拳声。
远方,秦岭挂起了尉兰色的天幕,皇子坡的土崖泛起了褚黄色,路灯沿着街两边的树稍向北坡延伸去了。光亮为街道和一切的物象画出了轮廓。
怡悦坊下,已停满了夜归的汽车,一辆洒水车鸣笛从长安路开过,雾雨从树顶飘下,落在行人头上和身上凉凉的。我不知道过去的街是什么样子?只是觉得这条街的夜里并不寂寞。
因为集市,使街白天热闹了许多,夜色里街也并不寂寞。夜店、夜灯、夜市、洒水车,这一切使街增加了繁荣的色彩,而夜下行人使街变得神秘,让一条平凡的小街变得居祥和!
一一一丙申年立夏方僧于长安七亩地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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