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看到的张敏其人
人生有时候很奇异。认识张敏先生纯属偶然,回想起来却让我不由得产生这个感叹。
按理是轮不到我去认识张敏先生的。
也不是自贬身价。我有自知之明,亦有我的清高。
二十年前,张敏先生就在西安文坛崭露头角甚至可谓叱咤风云。这我在陈忠实、高建群、徐剑铭等陕西文坛大腕为他的长篇小说《良家妇女》(《死巷》足本)所写的序言中领教到了。足足有十二位在陕西文坛举足轻重的老将为该书写序,并不长篇大论,但个个言之有物情深意重,让本不了解张敏为何人的读者看得心花怒放,不自觉产生欲一睹真神的热望!
而我在拿到这本书之前已经听说过这位爷的种种传奇故事,有“断砖敲门”之说;有与贾平凹趴一张桌子抵首赛文之说;有引荐高建群落户方新村撰笔“舍下省”之说;有自建城堡取名“文牢”之说;有稿费到手转瞬化为酒肉接待八方来客之说;更有放纵江湖快意恩仇种种戏说······如此种种,跟我一介小女子全无关系。
虽说这几年亦出入文坛,有意无意整出点小名气,但咱很清楚,也就是茶杯里的涟漪,蝴蝶的翅膀。谁知道我是谁?也就是那种因向缪斯表白而被拉入阵营,酋长希望你能充当各路大神的粉丝团、拉拉队,能一脸花痴地给大腕们鼓掌献花、摇旗呐喊那种角色。想想那些类似足球宝贝,武林“圣女”般的“文学花瓶”们,我就难受得很,哪里愿意跻身其中?但我又不是冷梦老师,没有她那般才华,更缺乏她的巾帼女英雄气质,只好随自己的性子,写写风花雪月,小女子的爱恨情仇,博一两共同嗜好的粉丝捧场,游离于文学江湖的边缘。
说这些是想说明,我本与张敏老前辈是不应有交集的。鬼有鬼路蛇有蛇道,他是天上星宿我是地上凡尘。然而,竟相遇了。并大有相见恨晚惺惺相惜之意。——此处用词不当,大概非“相”,许只是我单方面的感受。虽说张老先生似很乐意与我交谈,但他一生阅人无数,王侯将相山野村夫三教九流无不相谈甚欢,我算甚?
2015年11月28日,第四届“中国报人散文奖”颁奖典礼,我去旁观了。不大的场地却气势宏大。本土文化名流来了不少,全国各地获奖精英齐聚。个个妙语如珠赏心悦目。没见到期待中的茅盾文学奖得主阿来先生,能听到贾平凹先生越来越风趣幽默的讲话也是一种享受。席间见过几位半生不熟的文友,会后与一同处北郊的朋友同行。车过龙首村时,朋友忽然露出兴奋的神情,问我:认识张敏不?我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隐约记得围绕贾平凹身边有几人,孙见喜、何丹萌等都见过,似乎有个叫张敏的在方新村。我问:是这个张敏吗?答:“对对!”然后更加兴奋地给我讲了几件关于张敏的趣事逸闻,听得我大感兴趣,惊为奇人。朋友很热情,马上从手机里调出通讯录给我张敏老师的电话,嘱我有空打电话给张老师去拜访。我连连摆手,如此唐突!朋友却坚持要我留下电话号码,说张老师如何如何好客。不便拂朋友好意,便留了。
都知道如今这网络发达,次日就收到网络提示,可加张敏为微信好友。有点惊奇古稀老人对微信可有兴趣?随手点了。晚上张敏先生上线,加了我,附言:哪位?我恭敬作答,如实汇报了介绍人。岂料老先生不置可否,口气中似嫌那位朋友爱吹。我顿,想想那位朋友是有些惹人诟病的地方,便不多加辩解,只说“他是他,我是我。仅作介绍耳。”张老同意。互动中,呼啦啦给我发来了许多他自己的文字及音像资料,还有不少他推荐转发的信息,足够我消化数日的。我有些应接不暇。礼尚往来,便也尽量向共同话题靠拢。但说实话,我有些力不从心。“商女不知亡国恨”,我跟大多俗女一样对时事政治并不感冒。而张老精力太旺盛了,夜深仍谈兴甚浓,哪有丝毫古稀之年的迹象?倒是我累得不得不告辞。后多次不敢接茬。我只愿意看他的激扬文字,看他字里行间奔涌而出的桀骜不驯卓尔不凡。这让我敬仰。
再次日接到张敏老师电话,问有时间么?明日他在雅荷有个饭局,我若去他给我带本《死巷》。当即答应来。从朋友那里听说了其代表作《死巷》,出版时改名《良家妇女》并做了删节,再版变为足本,已很难买到了。
由于家远,又主妇事多,第二天我匆忙出门时已嫌晚了。下了公交改乘出租车,眼看离约定的时间只差五分钟了,心中不安。因为上午我提前告知张敏先生我可能迟到,他答:“迟到多少?十五分钟?”便知此人对时间比较计较。这紧赶慢赶12::10分了,我问司机“五分钟能到么?”司机粗声大气回答:“还有好几个红绿灯呢!肯定不行!”便忐忑拨打了张敏先生电话,说已很近但可能仍要迟到。司机看我小心翼翼赔着不是而对方似乎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便打抱不平:“什么老师嘛,这么牛的!”我反倒来了劲,得意洋洋给司机普及了一堂简短的“陕西文学界”常识,司机当下肃然起敬。
饭局是张敏先生一帮多年老友设的,都是铁路系统领导。我去晚了一步,坐于张敏先生左侧,起初拘谨不动筷子,只聆听、喝茶。我的左侧坐一位儒雅男士,携夫人一起,颇为和善。很有风度地帮我布菜、添茶。攀谈之下,也是文学爱好者。夫人兴致勃勃提出省作协她的一位同窗好友,恰好我也知道,于是渐渐打开了一些话题。我很快发现席间灵魂人物正是张老。这个一头华发,清瘦简朴却很有精气神儿的老头拿住了整个大圆桌的气氛。他不咋动筷子吃菜,只一杯接一杯,举杯豪饮。席间人轮番向老头敬酒,要他讲某段故事。老头也不扭捏,略一沉吟便开讲,但中途不许人插嘴。有一位反复自称张老学生的,舌头喝大了点儿吧,一再性急地追问故事细节,要求“快进”,令张老颇为不快,训斥他“不懂文化”。听众急着听张老下文,也便一再帮忙制止此人喧哗。张老的口才,不亚于说书人,无论谈保健养生,讲今古传奇,均条理清晰娓娓道来,有时适时卖个关子吊吊胃口,貌似扯远了却在恰当的时候回转主题让听者恍然大悟。他讲因嗜养花草,曾在那个革命斗争上纲上线的特殊年代,怎样于月黑风高夜潜入钟楼邮局一处花坛间,欲接枝一款新品玫瑰,被巡夜人员撞个正着,如何盘旋斗智斗勇的故事;讲在深圳高档酒楼遇宰,被点数千元一款“龙虎斗”,如何冷静处之化险为夷的故事。一波三折令人惊叹!如果确属他本人经历,不由人不惊叹其超常的智商与处变不惊临危不惧的大将风度。难怪高建群说他历经无数,才高八斗,把他夸得个天上有地上无!
初次见面不便久留。告辞后我坐在公交车上捧起他的书就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序言写的,前所未见!开篇自序“写给您,社会最底层的朋友们”,其中这样的文字就把我镇住了:
“我已过了花甲之年,我希望能再活上30年。那么,我将死在2038年的春天。那应该是一个骤雨初晴的日子,有阳光,有鲜花,而我却不要有病。只是感到自己要死了,便躺在床上,用手机通知我的朋友们。我有许多话要说。虽然,有些话在这几十年中,已说过许多遍了。但对于一个即刻谢世者,我想,大家还是不会烦我的。那时,我将会有2000万字的作品在国内外发表,并且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名声。朋友们都会安慰我,说我这一生,不是碌碌无为的一生,儿孙绕膝,名利双收,应该含着微笑去死了。回首九十载往事,我早该知足了。只是,我还要再一次提起一件事来,作为我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因为我的创作生涯,起步于我的处女作的发表。那以前,我是个零,处女作发表了,才有了今天的1234567······”
这是个什么事呢?没有看过这本书这个自序的人,我也在此卖个关子。我只告诉你,张敏老师死都惦记的这件事,也把我深深地感动了。我以后要专门谈这件事。
接下来的序言,除了前面说过的老陈、老高等,还有张敏多年挚交的徐剑铭、冷梦、费秉勋、和谷,这都是我比较熟悉的,他们说的话我听着极亲切。还有我不熟悉的子页、韩起、周矢、莫伸、王吾增、郑定于,看内容应是张敏早期的老师、编辑、同事,可从中读出大量关于张敏在文坛的活动信息。在省作协大院内生活的韩起老师说:许多刊物因为登了张敏的小说,销量大增。有一次陕西作协主办的《延河》月刊,因为张敏的《黑色无字碑》而脱销。紧急加印了一批,仍然一哄而光。搞得编辑手里都留不住一本。看到费秉勋老师说到坊间流行至今的那句话“有贼胆没贼心,有贼心没有贼力”,原来竟是援引自《黑色无字碑》!一句话超出文学界,成了全社会的民俗谚语,恐怕西安没几人吧?韩起先生说“张敏先生的创作,曾经风靡中国80年代的文坛。人们将他作为当时新鸳鸯蝴蝶派的代表人物。海外一家华人出版商,曾经出一部小说集,皆为国内被批判的文章。全书收入小说21篇,张敏先生一个便占了7篇。可见影响之巨。看到王吾增先生序言中非常中肯地谈到张敏其人谦虚、有礼、敏而好学的诸多例事,同时又“口是心非”、“我行我素”,不禁发笑。虽然一面之缘,却深信不疑。还有费秉勋费老,徐剑铭老师的序言更是生动有趣,恕不在此一一列举了。
作为一个刚踏入文坛不久的小兵蛋子,我更多的是好奇心,张着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和关也关不住的耳朵,一旦有机会亲眼目睹亲耳倾听,便第一时间生出比端庄学文更多的文坛“狗仔队”的兴趣来。但我有我的“职业道德”,就是绝不杜撰,不胡说八道。仅以我隔岸观火、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身份将之表达出来,引来一些共同爱好者围观并唏嘘,最好拍案惊奇,就是我能发挥的作用了!哈哈!
最后,要说明,张敏先生的《良家妇女》,我是一字不落地看完了,用了两天时间。如果不是主妇之职妨碍的话,挑灯一夜估计也就看完了。因为好看,撂不下。就是一部今古传奇。跌宕起伏的情节足以吸引你,随处可见的俏皮话儿足以吸引你,此中那些令人咂舌的细节足以吸引你,甚至有些语言、段子、一些事例,是前所未闻的。
但是,我还是要说但是,我不会写这个读后感。我只说作者其人,文章,留给看了的人去说。我更喜欢将张老师发给我的一些精短美文,以及我自己搜罗来的一些我个人非常喜欢的他的文章,在微信里发布。经我发布的张老师的文章,都获得了十足的喜爱,被众多微友频频转发。而我发现,有不少读之惊叹的人,跟我认识张敏老师之前一样,不知张敏是何人。于是,我感到我有了这个责任。我是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人。本来与另一仰慕张老大名的文友约了本周日再与张老聚谈,却等不及地写下这篇文字,以此明证。
2015-12-17 于未央湖
作者简介:王亚凤,诗名马铃薯。70后,长安人,现居未央湖。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华商报副刊签约作家,未央区作家协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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