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访牛头寺
西安少陵原东畔历为名胜聚集之地。几年前,我慕名去游杜公祠,不料两扇朱红大门紧闭着,不对外开放。扫兴之余,却偶然发现了毗邻的牛头寺,便走进去瞻仰一番。
前面是新修的天王殿和大雄宝殿,与一般寺院并无不同,沿着殿左的甬道上坡,穿过二门,便来到一座古老的法堂前,殿宇已经很有些年头了。
门前矗立一座唐代石经幢,尚能隐约看到岁月侵蚀的经文印痕。印象最深的是两棵古树,左边一棵是唐植的龙爪槐,高约丈许,虬枝缠绕,盘曲如龙,宛如迎风伫立的老衲。右边一棵是唐植的四季柏,虽已老态龙钟,树身倾斜,但仍枝叶苍翠,充满生机,活像展臂出拳的武僧。寺院游人稀疏,我在这里流连忘返,思量着从唐至今,历尽千年风风雨雨,国经了多少朝,人换了多少代,而经幢、古树却一直延续下来,成为岁月的见证。而人与人之间的争争斗斗,刹那间便化作一缕云烟,而许多人尚迷在局中,古往今来枉费了多少聪明才思。
绕过法堂再上坡,就看见幽静的土崖下有一排排窑洞,那是方丈室和僧房。从方丈室走出一位身穿僧袍、须眉皆白、手拄拐杖颤颤巍巍的老者,上前打问,方知是九十余岁的方丈果林禅师。随口询问寺里的情况,果林禅师一一作答。随禅师站在高处远眺,身后土原莽莽,苍凉厚重,眼前视野开阔,村舍鳞鳞,炊烟袅袅,仿佛置身于世外云烟的乡野图画中,再看身边的老禅师,我就自然想到那“拄杖僧归苍茫外”的名句来,自己先陶醉在这如诗如画的胜境中了。我想,僧人们在这般恬美清静的处所闭户诵经适得其所,我曾在普陀山一座大寺中看到,那里每日“放焰口”的佛事不断,几乎天天有施主宴请,在那种闹闹嚷嚷的环境中还能静心诵念吗?有时候寂寞并不是一件坏事情,它促使你清净,促使你反思,岂止“嚼得菜根,百事可做”,耐得寂寞,亦是百事可为的。反倒是那些终日被热闹包围的人,一旦事过境迁,方始悟到岁月的虚度。
一年后,寺里要举行法会,我接到请柬如约前往。及至去后,见到果林禅师,却得知法会已取消了。在方丈室,坐在卧榻上与果林禅师闲聊,也明白了牛头寺的来源和更多的事情。传说一日,牛头寺的开山祖师遍照应净业寺开山祖师道宣邀请前去赴宴,知其有比高下之意,遂背着一个牛头前往。道宣设宴招待,但柴火不济,菜肴未能及时做好。遍照一再催促,并说:“菜既未妥,我负一菜,请试用之。”便将带来的牛头置于案上,自己大嚼起来。吃罢,坚辞离去。道宣追至沣峪口外,见遍照正在峪右破腹洗肠。从此人们称遍照禅师为“牛头师”,将他创建的寺院称“牛头寺”,后来成为樊川八大寺院之一。遗憾的是这一次杜公祠红门依然深锁。但我下原途中却在寺前坪台一所大院里找到了九龙潭遗址,惟一的龙头中一股清泉涓涓流下。武则天曾来此观赏过九龙潭并赋诗,慈禧西安避难时也派人每天来取泉水。
今年春天在韦曲开会,早上散步又去牛头寺一次。老远就看见杜公祠大门居然洞开,门口民工们正在架子上砌筑门前台阶。进去我如愿以偿参观了一圈后,出来又一次步入牛头寺,匆匆来到法堂前,但见寺中景色还是那么幽美,堂前古树还是那般苍劲。少顷转入堂后,打问果林禅师可在,两名正在洗衣的女尼却告诉我,果林禅师已于去年圆寂了。寺里已换了新的住持。慨叹之余,我明白千年传承的链条中又增添了新的链环。回首看牛头寺依然庄严,依然肃穆。听说不久将会有许多新家落户少陵原上,牛头寺的美景又会让更多人陶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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