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红苕情
星期天,老父亲打来电话:“刚下过雨,地松软了,我把红苕挖了,能挖二百多斤呢!你俩回来取一下,别忘了给娃也送一些。”
父亲退休后回到了老家,春上,他高兴地告诉我,他种了二分地,壅了两行葱秧子,栽了四十多株红苕苗。
几次回家,我都见父亲戴着草帽,挑着担子,一担又一担往地里挑水。我嘟囔他不知道珍惜身子,而他却高高兴兴地说,闲着也是闲着,多浇几担水,土地是不会亏待咱的。
我们村地处少陵塬畔,靠天吃饭。在那年月,夏粮产量很低,即使加上秋庄稼,各家也都很难度过那青黄不接的日子。一般情况,队里都会组织社员们在坡地上种些红苕,因为红苕产量高,对土地肥力墒情不挑剔,所以可充当“救命的粮食”;在栽红苕秧子的时候,人们一瓢一瓢地给秧苗浇水。这红苕秧子也争气,很快就爬满了大地,褐红色的红苕蔓上冒出一节一节的叶子,紧紧地趴在地里,有了露水护墒,干旱的土地竟能生长出板栗般味道的红苕。
挖红苕的时间是扳了包谷、种了麦子以后的劳动,男人们先割了红苕蔓拉回去喂牲口,然后顺着行行抡起镢头小心翼翼地挖,女人们在后面提着蛋笼拾起刚刚出土的红苕。不一会儿,挖出的红苕就会堆成紫红色的小山包。分红苕时不用过秤,老队长的眼睛就是秤。他提着烟袋竿指挥着按照个头大小,均匀地堆成堆儿,编上号,会计把揉好的纸蛋蛋放到草帽里,一家一户派个拿事的来抓阄,抓到哪堆儿是哪堆儿,大度的欢天喜地装到架子车上拉回家,斤斤计较的在队长面前叫苦叫屈,老队长随手拨几个过去,算是安慰了。拿回家后都会认真地进行分类,把那些没有镢头伤、没有“蛴螬”咬的、品相端正的在背光处晾一晾,然后下窖存储。
蒸熟的第一锅红苕都是带伤疤的,但它丝毫不能阻挡满村飘出的香气。早饭时我们手里握着热乎乎的红苕,边暖手边吃,高高兴兴的在场院里玩耍。女孩子会给棉衣扣子上挂一根线,线线就像刀片一样,把软软的红苕切成整齐的片,然后细细地品尝;而男孩子吃东西向来都是狼吞虎咽,他们一手拿着红苕一手拿着弹球,边玩边吃,经常噎得伸长脖子像个叫鸣的公鸡。
到了快开春时,柜里的粮食越来越少了。有一天,天刚麻麻亮,父亲拉上装满红苕的架子车出了门。傍晚时分,大门“吱溜”地响了一声,母亲马上跑了出去,从架子车上抱下一个口袋回到了屋里,迅速地揭开柜盖把袋子放了进去,父亲则扛着一个大袋子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父亲接过母亲递过来的苞谷糁碗说,明早就给咱妈熬米汤。
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天父亲拉着红苕到了一个叫王莽的地方,不但换回了玉米,还换回来了十几斤大米,病床上的奶奶喝上了米汤,身体一天天的好转了。
而今,父亲已到了古稀之年,自他退休回到老家,会经常准备一些新鲜蔬菜或吊上一些挂面,等着我回家的时候一股脑地塞进车里带走。今天,他又把甘甜的红苕准备好,期待着见到我们。
父亲的电话,仿佛红苕的枝枝蔓蔓,牵拽着我,回到生长红苕的地方。红苕与我,都是父亲在少陵原畔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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