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雨夜来客
一日晚,大雨滂沱,忽然门铃响了,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位浑身湿透、显得萎缩怯懦的老人。妻子先是一惊,接着,便听到一声亲切的叫声:“姐!”,也许往昔的印象仍写在脸上,妻子便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腊腊?!”。
腊腊进了屋,显得非常拘谨,妻子立即找来干衣服让他换上。
从妻子口中得知腊腊与她是姑表姐弟。先辈在世时,两家经常往来,到了后辈便渐渐地淡远了。
喝过一口热茶后,腊腊怯怯地道明了来意:“姐呀!几十年不见了,想你啊!来看看你和我哥,顺便,顺便想在城里找点活干。”妻子说:“记得你好像比我小3岁,63了吧?”腊腊点点头。妻子说:“那你还要出来干活?”他叹了口气说:“如今乡下人都进城务工了,我也想……。”我说:“你身体行吗?像你这年纪,该在家享享福了!”他苦笑了一下说:“享福!能有一口顺气就不错了,”他眼圈有点红了。这时妻子突然想起腊腊还没有吃饭。忙对我说:“你们说话,我做点饭去!”腊腊显然饿了,没有推辞,惨然地笑了笑说:“这么晚了,还搅擾你们!”
十分钟后,妻子麻利快当地端上来一大碗酸汤面,又拿来几个热蒸馍,腊腊拘束地推让了一番,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大碗面条三个蒸馍下肚以后,他用手擦擦嘴说:“一整天了,粒米未进,这下饱了,真的饱了!”……。
妻子又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家里还有谁,孩子们都咋样?”腊腊唉了一声说:“只有一个女子,前多年招了个女婿,陕北人,是个好小伙,舍得出力,对我也好,只是好人命不长,前年出了车祸,死的很惨。肇事司机跑了,至今没有抓住。去年春上,又招了一个,不如前一个,把庄稼不当事,整天扒在牌桌上。女子女婿一条心,整天给我脸色看,嫌我不挣钱,没钱花就吊脸,我为啥要出来?就为这!……。”腊腊说得很伤心。妻子怕勾起他更多的伤感,便扭转话题:“活找到了吗?”腊腊唉了一声说:“在劳务市场转了几天,要的都是身强力壮,有文化有技术的年轻人,像我这年龄谁要!没办法才来找姐你,看哪儿有扫地、看门、务花或者工地铲灰、和泥的轻活儿,咱不图挣多少钱,能糊口就行……”。看得出,腊腊的要求并不高。但却难住了退休多年的我们。
夜深了,大雨仍在下,妻子在客厅支起了一张行军床,安顿拉蜡腊休息。也许是几天的劳累,腊腊一躺下就拉起了鼾声。
我们拉了灯,却睡不着,反复想着腊腊的事。
妻子说:“我奶奶生养了3个女儿,3个儿子。腊腊母亲为三,我叫三姑。17岁上嫁给了外村一家财东。有地亩、有生意,旧社会有钱人也遭横祸,屡遭兵劫匪盗,家境逐渐衰落。姑姑嫁过去后,生了3个儿子,腊蜡最小,姑夫不务正业,整天耍钱抽大烟,把本已衰败的家业踢踏个精光。最后竟连一条贴身的裤子也换了洋烟。姑姑因气,一场大病撒手人寰。那时腊腊才5岁。可怜年幼的3个弟兄沿村走户地讨饭吃,娘家的接济毕竟是有限的。腊腊不到12岁就跟两个哥哥出外打工。30岁才娶了一个哑巴媳妇。哑巴心强气盛,勤俭持家,为腊腊生了两个女儿,不料一个刚出生就得了‘四六风’,哑巴妻子不久得了伤寒也命归西天。可怜腊腊既当爹又当妈,把唯一的女儿拉扯成人……。
妻子翻了个身,接着说:“多年不回乡下了,听来人说,腊腊这些年一直跟着村里的包工队进城打工,挣点钱捎回去。现在年纪大了,力气活做不动了,包工头不愿叫他了。呆在家里难免受女儿女婿的白眼,所以才出来打工,要不这么大年纪了谁愿意出来?……。”
第二天,当我们还在睡梦中的时候,腊腊便早早起了床,也许缘于住在客家,也许为了讨好主人。他悄悄用拖把把里里外外拖了一遍,把从家里带来的一包玉米糁子放在桌子上,算是礼物。他说:“这些在乡下不值钱,在城里还是缺物。”他向我们告辞,妻子说:“吃了早点再走!”他说:“不咧!天晴了寻活要紧!我的事,不急,你们留点心,有合适的捎个信儿。”说完怯怯地走了。
我们一直记着腊腊托付的事,但由于能力所限,没有及时给他寻上可干的事。
半月后,忽然接到一个乡党的电话,说腊腊已在一个工地上了班,任务是照看物资,他很负责任,试用期暂时没有工资,管吃管住,他很乐意!我们才放下了一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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