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白色种族的猪

对于白猪壮壮来讲，明天它就要走向屠宰场了，从而结束自己短暂的一生。

主人陪着“刽子手”来过两次了，这次看来是真的要下手了。听主人讲：“这头白猪至少也有三百多斤，狗日的吃得太多了，每次给猪槽里添两桶食还不够它一头吃的，其它的猪根本吃不上；自己吃完了有时还给猪槽里撒尿，霸道得很；生气了它还把猪食槽拱翻个底朝天；在猪棚里它一头睡在里面把地方都占满了，其它的猪只好睡在外边；最近又把圈里的一段挡墙给拱倒了，看来是不能再养了，明天就把它杀了算了”。

得知自己将要被屠杀的消息，壮壮显得烦躁不安，它开始绝食，以示抗议。壮壮心里明白，如果不是自己抢着吃成了肥头大耳，以至于占满窝棚；如果不是自己拱翻食槽；如果不是自己拱倒围墙……也许主人就不会生气，不会这么快的叫“刽子手”来杀它，至少它还会多活些日子。

傍晚，一轮明月照亮了猪圈里的每一个角落，沉静的夜里只有它和两头猪友的出气声。白猪壮壮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

那一年，它出生在一个培育良种的养猪场里，母亲一窝共生下它们十二头兄弟姐妹，由于主人饲养得当，它们都幸运地存活下来了。它们是白色种族的猪，不光毛发是白的，皮肤也是微红泛白的。壮壮是年龄较小的一头，比起其它兄弟姐妹来说，显得瘦小无力，走路东倒西歪的。然而，由于主人的精心调理、母亲的特别照顾、兄弟姐妹们的呵护谦让，使它从弱小变得强壮了，不光生存了下来，还成为圈舍里兄弟姐妹中比较强壮的一头，母亲宠爱的叫它壮壮。它每天除了吃饭和睡觉，就是和兄弟姐妹们嬉戏玩耍。它感到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幸福快乐呀!

可是好景不长，由于壮壮是兄弟姐妹中较为壮实的一头，长到快两个月的时候，主人就把它卖给了别的人家。在被强行抱出猪圈的那一刻，母亲大声鸣嚎着抗议挽留，泪水在歇斯底里的流淌，兄弟姐妹们吓得直往母亲身后躲。离别的那一幕，它仍然记忆犹新。

夜深了。壮壮没有一丝的睡意，它起身走到了外边，看到那两头与自己朝夕相处的黑猪挤在外边的墙角，心想它们也怪可怜的，就叫它们回到窝棚里面睡，自己独自在棚外踱步。

在离开母亲的那一天，它没有顾得多想，就被放进了一家新的圈舍。那里地面是泥土的，圈墙是泥土的，窝棚也是简陋的透风土胚搭建的。奇怪的是圈里竟然还有两头和自己一样大小的黑色猪娃儿。它第一次看到黑色的猪，它不知道黑色种族的猪到底欢迎自己不，黑色种族的猪对自己是友善还是凶恶？天哪!这新的环境往后该如何生活呢？两头黑猪站立一旁目视着它的到来，壮壮也对视着它俩，都没有言语。

主人提着一桶猪食来了，旁边还有家人和邻居，主人得意地介绍着：“这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这种白猪吃头好，长膘快，半年就可以出栏。”说着，主人把猪食倒进了食槽。经过一天连惊带吓的折腾，壮壮的确很饿，虽然这里的饭食比不上猪场里的，但总得填饱肚子，它还是闻到有香喷喷的气味扑鼻而来。壮壮本能地走到这冒着热气的食槽旁，刚要伸嘴吃，不曾想两头黑猪“呼啦”一下围了过来，旁若无人地把壮壮挤到了一边。壮壮不敢到跟前去吃了，两头黑猪三下五除二地把一桶食吃光了。主人见状，又提了半桶食来，两头黑猪刚要吃，却被主人用棍子赶开了，壮壮这回独自吃了一顿饱食。

猪圈里新添了一头白猪，主人特意每顿增加了食物。后来，主人都是倒了猪食就离开忙别的事情去了。两头黑猪每次都抢着吃，把壮壮挤到了一边，它们把壮壮的那一份也吃光了。壮壮等它们吃饱后才回到食槽前，只能用嘴舔舔槽边。曾经几次壮壮试图着硬要吃食，都被两头黑猪咬到了旁边，食没有吃上，身上还多了几块伤疤。晚上，壮壮也不敢到窝棚里面去睡觉，因为那样会妨碍两头黑猪的休息，不知还会招来什么样的横祸，它只好睡在外边的墙角处。由于它的到来，使两头黑猪平静的生活产生了危机，它们本能地排挤着它。为了息事宁人，也为了不再被欺负，胆小怕事的壮壮选择了放弃吃食和睡窝棚。从此，吃食槽里的食和到窝棚里面睡觉与它无缘了。

为了生存，壮壮用嘴拱着粪坑、墙脚，用鼻子辨别着猪圈里所能吃的一切：粪便、杂草、树叶以及食槽里剩下来的不好吃的东西，都成了它赖以生存的“美味佳肴”。由于长期的的营养不良和睡在窝棚外边，经受着风吹日晒的煎熬，一个月后它明显的比刚来时瘦小多了。相反，那两头黑猪在它的到来后却比以前肥胖了许多。它们在圈里是理直气壮的霸主，看到壮壮不顺眼时还咬上一口，壮壮连正眼都不敢看它们一下，只是躲得远远的。

对于壮壮来讲，它是多么地想吃上那冒着热气的、香喷喷的、应该属于自己的那份饭食呀!它是多么地想睡到那较为舒适的窝棚里呀!可是，那两头黑猪对它蛮横无理，主人对它也不屑一顾，孤立无援的壮壮失望了，它显得很是无奈。它真的想不出怎样才能改变这种现状，也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该如何度过。

两个月后，两头黑猪已经似脑满肠肥的小伙子，相比之下壮壮却似尖嘴、瘦身、细腿的小老头。由于它体瘦难看没有长进，还经常拱粪坑、墙脚、食槽，把整个猪圈翻得乱七八糟。它令主人失望了，主人十分生气，就把它很便宜地卖了出去。

现在的主人花了很少一点钱，就把壮壮逮到了他的猪圈里(就是现在这个圈舍)。借着月光，壮壮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圈舍比前一个主人家的圈舍能好一点，地面是水泥地板，圈墙是用砖块砌成的。记得刚进到这个圈舍的那天，主人把它一放进来，它就发现这个圈里还是有两头和自己大小差不多的黑猪。和上次一样，壮壮一进到这个圈里，两头黑猪就用敌意的目光注视着它，壮壮也对视着它俩。面对新的圈舍里的两头黑猪，这次壮壮心里明白：自己初来乍到，它们是不欢迎自己的。想到从前在那个圈舍里的情景，壮壮心里不免有些胆怯，但它很快地意识到：换了个新的环境，可不能再象以前那样窝囊，要生存就得抢饭吃，要不然原来圈里的两头黑猪会吃得那么肥胖。壮壮再也不想过那种饥寒交迫的日子。它开始扭动着头四下张望，迈着步子试着在圈里开始活动，它有意识地鸣叫着，给自己壮胆，向这两头黑猪示威，摆开了一副搏一搏的架式。这时，当新主人把一桶猪食倒进来的时候，壮壮就“呼”地扑了过去。两头黑猪也挤了过来，一头黑猪刚一挨壮壮，就被壮壮一头顶出老远；另一头刚要吃食，壮壮一伸嘴也把它咬到了旁边。两头黑猪看到壮壮挺厉害的，都不敢过来了，壮壮美美地吃了一顿饱食。

后来有几次两头黑猪都试图跟壮壮抢食物吃，都被壮壮咬跑了。每次主人喂食时，壮壮都不急着吃食物，而是先咬两个到槽边吃食物的黑猪，咬跑后再独自享用。使壮壮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的伸手这么好，自己原来这么厉害，居然把一头黑猪的耳朵咬破了，另一头黑猪的尾巴也咬烂了，两头黑猪再也不敢跟壮壮抢食物了。每次吃食时都躲得远远的，眼睁睁地看着壮壮吃饱了，离开后再来吃剩下的。晚上睡觉时，壮壮独居窝棚，它把这两头黑猪也赶到了外边。

它的伸手不凡着实让自己吃惊。原来，在那段恶劣的环境中，为了生存它从不间断地拱地寻找食物，使它炼就成了“铁齿铜牙”；一张长矛般的尖嘴成了它后来战胜“另类”的“唇枪舌剑”；苦难的经历使自己瘦小的身躯却锻炼得格外硬朗。想到这里，壮壮望了一眼在窝棚里睡得正香的两头黑猪，得意地笑出了声。

两个月后，壮壮在这家圈舍里比原先肥胖得多了，相比之下两头黑猪却瘦小了许多。壮壮体大腰宽，它没有再想过要拱粪坑、拱墙脚、吃杂草、吃树叶…… 也没有再想过要睡到窝棚外边的墙角，经受那风吹日晒的煎熬。

夜，已经很深了。明天就要走向屠宰场了，壮壮仍没有一丝的睡意。当初，它没有想过要成为这圈舍中的霸主，曾经试尝过要与它们平等的相处，友好的生活，但那却几乎使自己走到了绝境。经历告诉它一个道理：要生存就得抢饭吃。它想，在这近半年的时间里，后来所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太过份了？白天，它吃完食后有时还故意把尿撒在食槽里，让两头黑猪吃；晚上，它独居窝棚，不准两头黑猪进来；它躺下休息时，还叫两头黑猪给它抓痒痒、给它驱赶蝇虫；更可气的是，它嫌主人喂食来得不及时，好几次把食槽拱翻了个底朝天；为了显示自己的厉害，它把圈舍中的一段挡墙都给拱倒了。壮壮心里明白，两头黑猪对它是既恨又怕，却又无可奈何，主要是它太过份了，以至于太坏了惹恼了主人。它知道自己为何没有与这两头黑猪平等的相处，却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膨胀出过分的欲望，竟然跨越了生存的尺度。

它开始后悔自己不知道凡事的底线。它想，如果妈妈或者兄弟姐妹当初教给它些知识和规则该多好呀! 这时，它好想自己的猪妈妈和同胞的兄弟姐妹们，它感到它们是那么的宽厚、仁慈和善良，不知道它们现在还好吗？它们都还不知道天一亮自己就要到“极乐世界”里去了。如果它们知道，一定会很伤心的。壮壮想。

天微微泛亮。壮壮想着、想着……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做了个甜甜的梦，梦见自己回到了童年，和兄弟姐妹们一起躺在妈妈的怀抱里，尽情地吮吸着甘甜的乳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