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宝田:画家背后的乱弹--谁听
一、画意隆冬
腊月的寒风,吹冷了大地,穿过树丛,淌过河床,一直刮到了秦岭脚下,多情的树叶在叹息中窃窃私语,终南山在浑沌中放出粗莽的身躯,寒冽的潏河已进入了梦乡,冬夜里一只看不见的手,把灯光撒向黑夜的城市中,桔红的灯光在冷风中摇曳着,远处的汽车,在冰冷的水泥路上,发出了阵阵悲鸣。
沉重的空气均匀地迷漫了大地,星星带着惊讶的神情眨着双眼,村庄在少陵塬畔打盹,黑暗中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乡村开始梦境。室内的水蒸气被寒风变成了冰凌花儿,沾满了窗子,窗棂受不了风的粗鲁拥抱,呻吟地叫着:“老天爷哪!我犯了什么……”
二、乱弹——谁听
画家的案头,摆着一盆水仙花,伸出嫩黄色的头,凝望着窗外,这时,只有笔墨和宣纸在轻轻地接吻,在拥抱中诉说着那神奇的故事……。
事者用他那冻僵的手,紧紧握着毛笔,饱蘸着三味墨色,含情地在白纸上游动着,有为时,披着厚重的云烟,无为处,敞开疏淡的胸襟,激动的流云点点,韵律成线,聚散着画者心中的苦涩与艰辛:冷峻的山崖,疆卧在自然的塬岗上,寂静的村堡和那些早已睡意浓浓的农夫、羊群、鸡鸭,还有那绽放的腊梅花,骄露的青竹……。这一幅幅新作,无论失败与成功,富人欣喜的称为艺术。但是在背面印上了画家辛酸的笔痕,也许它又成为画家女儿昨天的新衣裳或者学费。但是它的确是画意隆冬的奏鸣曲,奏响了作者对艺术生活的追求与向往,久久在陋室中缭绕。
三、领悟人生
人生路上的踩踏声,时代的乐章,劳动者的凝重号子给予大地、小草的生命力量,潏河岸上的小草,集聚着准备钻出冻土的力量,但是在这腊月里还不能够,因为春天还没有真正到来,河面上飞翔着早到的野莺,勤劳的老翁抬起头,凝望着天空,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冬去春来,大自然不会无情,总会吹绿大地,吹清河流,吹蓝天空,吹来和谐。生活的日子。总要一天天踏实走过,回过头来满是艰辛,引来串串思絮。因为它并非一目了然。司空见惯的生活,年复一年的岁月和人生路上的景物,蕴藏着极其复杂的内涵,反映在画家心中亦然感受深刻,领悟所得,仁智各异。生活不仅给了我们美感,还给予了我们的思考……。
我十分愿意向人们传达这种思考,眺望着画家们背后的故事,袒叙艺术背后的信息。
真诚祈福画家们的生活和谐小康!
四、无可奈何说宿命
夜已经深了,我翻完画册,站在陋室的窗前,望着室外,腊月的夜是一片漆黑,唯有凤栖塬上的路灯,还一闪一闪的在夜风中摇曳,天上的星星拖着疲惫的身躯隐隐约约,我想着人生的事情,想着想着,便轻松打开心扉,然后轻入梦境……。
人生的路有多弯曲,绘画的道路就多么曲折,我们留下怎样的脚印,在我们逝后我们并不知道,也许我们并不遗憾,因为不知道在有生之年我把自己的悲与痛撕开来示人,是一件痛苦的事。出门在外,奔波生活,受苦出力不说,就这年岁不饶人,真到了一日不修面,就会面目全非的狰狞一翻,我实实觉得自己是浪费了许多实在的人生,背了许多的虚名,又使我难言,竟让我寻情折腰的噪鼓一时,待到云烟散尽,两手空空,别离斯世,有了这种思想,作为现实生活中的我来说,几十年的人生只做了一件事情,我年少时代入商埠,作为商人,一生却不曾做过生意,说是文化人,一晃三十年过去了,却写不出好文章,三十年河东,做了许多今世人费解的糊涂事,在商使商人尴尬,于文化,让文人难看,简直就是涂鸦了人生道路。我知道这总有点不详之兆。
闲窥石镜,磨砖为玉,咱也乱弹一回,徒曲一支。
五、画意艰辛的放达
在这种心境下,在深夜人还寂静时,我以悲观的观点,看待艺术,翻完了我藏的所有画册和艺术书籍,画面看得太久了,便索然无味,反到勾起了睡意,无聊中,不小心随手看了背面,一张张空白纸隐约张显着看不清的文字,越来越清楚的浮在纸上的文字是:生活,艰辛与生命。我连忙翻了数册,都是一样,平常为什么看不清呢?时间的灰尘糊模了人的记忆,埋掉了刻写下的墨痕,那怕是画中的石破惊天也好,云淡风轻也罢,我不由自主的眺望着每一位最底层为艺术而劳动的小老百姓的背后,有多少悲壮的感人画卷?有多少生命、生活无为的艰辛与心酸。振憾着我的心灵,这里有苦熬在苦海中的知友,有为生活而挥汗的同行,至今还住在“朱坡”下窖洞中奋斗的画家,有为了一届全国大展而冲刺,命丧黄泉等等。他们躬身伏安,寒窗青灯地苦练十年,虽磨成一剑,但它并不锋利,在今天的商海尘世中刀顿锷残,贫穷成了他们的挚友,寂寞无聊充斥人生,在都市中镶中羞涩,为了艺术羞于谈钱。这历历在目,活的画面,实实在在的事实,都存在于艺术背后,存于底层的每一个角落。
九十年代初,我和我的乡友曾在艰苦的艺事中结为岁寒弟兄,以抵抗外来环境中的寒潮,弟兄们相聚在荒郊旷野,有着汉苏武的味道,我们曾杜公祠堂结情谊苦塑“三历三别”,小五台上洒汗水,赊银四千,兰洲五泉山意失壮志,夜宿桃溪堡,崔护城南相依伴,杜柏国画广告痛遭人忌,真个是不堪回首忆旧事,历历在目说心酸,一大批画友为了生活而兜画上市,若大年级下了商海,风雨江湖,不得已宿了黑店,误了青春年少,壮志未酬人先老,这让人痛苦的劳作,因为执着,不得不干,于艺术的情节难了,于艺术情浓意重而不知良莠,至诚之极。
想到这里,我强忍泪水,嚼着这些苦不堪言的东西,胃里一阵阵抽动,然后不断命令自己把明空中怪异至极的绿色汁液吞下去,强盗逻辑,令人发指,谁叫咱如此为艺而献身呢?
六、该醒了吧,上帝的羊儿
我的朋友们都到了老年的时代,那天我参加画展开幕式,看着他们都顶着染了黑的花白头发,一个个胡子麻差老的势头已经来临,人生的辛劳已刻满了脸庞。该丢掉的都舍去了,几十年的奋斗营造,一切都稀里哗啦打碎了,只剩下了三个字的姓名。
画家这是一个很令普通人看得起的名字,长安——韦曲,是一个很吉祥的地方,曲具有文的含义,他们就生活在这个具有历史的地方,按常理应当是很幸福的,要说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的话,他们的经为什么比别人更难念?这苦难向谁说去?谁又能理解呢?
年龄已经是瓦上风霜,很难迷途知返,也就由他去吧?关于画家,关注背后,幸福与宿命,幸福究竟是要自己去寻找吗?还是像赵本山大哥说的那样:“幸福就是遭罪?”还是象三毛说的只要默默等待吗?
画技已练得太久了,画幅不经心地挂在豪宅,富人说这是艺术,欣赏不已,突然画幅翻了个,背面里尽是心酸,富人却看不到,小老百姓最爱注意背面的画图。前面的艺术是别人的幸福,有着海市蜃楼般的美丽,于是画家们也被迷惑,奔它而去,千方百计地试图找到入口,在奔跑中途把妻子、儿女、亲情、生活给予的外套,一层层脱掉,以适应那里的环境,然后终于找到了所谓的愉悦,享受和幸福,当我们弟兄欣喜若狂地跑了进去,才发现仅是一座美仑美奂的空城,这时已久,岁月已大了,守在这里,面对画幅前面的金山,我抱着万分饥饿的躯体,一切年轻纯真的青春已消失,云烟在奔跑途中殆尽,这一生令人迷茫、痛苦、绝望与懊恼,至今我们还没有清醒而醉眼朦胧。我早已丢失了最宝贵的背面。我不知道弟兄们也是否丢失,其实人家并不糊涂,不像我原本就糊涂,太爱注意背面的东西了。一切似乎都是前世画好的圆圈。
七、记住这生命的苦难
自由是人类无比崇高的理想,世界属于地球上一切物种所共有的,以人的全面自由发展为理论基础的现代生活也是一样,正如马克思说的:“任何一种解放都是把人的世界和人的关系还给人自己。”我不知道这是否也适合于现代绘画的形成。
画家宿命之言是怎样呢?是该听天由命地顺从上天的安排还是“穷则思变”另辟淡境,为家人、为生活、为幸福全力抗争与奋斗,丢弃幻想,建立属于自己的和谐共荣呢?既然艺术是在劳动中产生的一种劳动形式,这种劳动是让人民大众欣赏而产生愉悦情绪和喜悦心情,从而激发和放达向上的思想,对生活产生热爱而自觉进行生产力的自我提高,所从事这种劳动的人——画家,也应该在劳动中轻松地放达愉悦,放大快乐和幸福,但是,这些基层的画家们,他们却不能够,在这艺术劳动的背后究竟有着什么,背后隐藏了多少艰辛与心酸的故事?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还要选择这种痛苦的劳动而锲而不舍?
很多画家一直徘徊在这种矛盾中不能自拔,犹豫不定,使我们缺乏为自拔的信心、勇气,也没有甘心退出的释然,时间一分一秒,悄然流去,我以悲观的观点看待艺术,也许是大逆不道的背叛,也许会令更多的人尴尬,因为我一生做了些令世人费解的荒唐事(也许于后现代主义思想有关),也许是真正到了应该让自己反省与思考的时候了。也许早已物事人非。
只好用无奈的泪水去悼念,回想那浮云般的往事,泪水中那昏昏的曾经是过客的道人,依然蝙蝙独行……
闲记:人们都是这样醉眼朦胧地由心底瞅着占优势的座位,这功利世界,米兰昆德拉《不能接受的生命之轻》中说:“永恒的轮回是一种神秘的想法,尼采曾用它让不少哲学家陷入窘境,想想吧,有朝一日,一切都将以我们经历过的方式再现,而这种反复还将无限重复下去,这一谵妄之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困苦,这苦难,由来已久了,难以向人诉说,谁又顾得上听这艺术背后的乱弹,社会仍在前进着。
方觉2007年元月 丙戌腊月
于韦曲七亩地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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