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套磨子
过去,长安一带人把用牲口曳转石磨加工面粉叫“套磨子”。我们家人多,记得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三天两头要套磨子。父亲下地干活,爷爷奶奶年迈,套磨子就成了母亲的家务活之一。九、十岁的我只能做个小帮手。
套磨子是费时单调乏味的活儿,吆牲口曳动石磨,周而复始地转圈儿,直至粮食渣儿几乎成为无面的麸皮为止。在这过程中,要兼顾磨顶上下溜的粮食不能断档,否则,俩磨扇空研会严重磨损。套完磨子,磨眼里要留满麸皮填膛,下一家套磨子时不至于因空研伤磨子。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不然就要遭人非议和磨主不满:说你这个人不知道啥,粒米颗儿都要涮了吃进肚子——十足的啬鬼。
要把粮食磨成面是挺麻烦的活儿。先要洗麦。那时几乎家家都有“黑老锅”,即做饭用的大黑铁锅。洗麦时把麦倒进事先盛好水的“黑老锅”里,用竹编笊篱上下来去反复翻搅涮淘,俗称“淘麦”。直至麦子干净,再一笊篱一笊篱捞上来控去大水,倒在预先铺在阳光充足处的芦苇席上摊搅晾晒。就这样一锅一锅淘,直至把一次要磨的麦子淘完。为将潮麦尽快晒干,须不时用竹筢儿梳划翻搅;还得悉心看守,吆赶前来叼食的鸡们鸟儿。这活儿简单,又不用出大力气,一般时候老人和娃娃们专此莫属。但有几次,我一心玩耍,竟然全忘了自己的“职责”,擅离“职守”。那时各家的鸡都放养。鸡、鸟儿乘机大得其手,把苇席上晒的麦子踩踏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有的麦子脏污了,有的被弄撒到苇席外的地上。母亲来一看这场面,怒气即时上了脸。这时总是倒霉的屁股蛋儿挨打。
其时,像这一带其他村一样,我们马营寨能买得起石磨还得有磨房的人家屈指可数。没有磨子的人家要套磨子,得先一天去磨主家靠定。靠定了磨子,没有牲口的人家还得向有牲口的人家借靠牲口和套拉绳。我家一般借用独居村外一李姓人家的黄牛。大人事先联系好,到时由我去牵。套完磨子,母亲要忙于收麸装面,打扫收拾磨房,牵还黄牛的事儿自然舍我其谁。一次途中不知哪里触犯了黄牛,它没来由地大发脾气,前蹄跳、后蹄尥,几下就把搭在背上的套拉绳弄掉了。我猝不及防,被它一头顶进路边涝池做了落汤鸡。多亏村里一大人正巧路过,他来不及撇衣脱鞋,赶紧跳下水将我拉扯上岸,幸免了灭顶之灾。晚上,母亲草草吃过饭,紧忙请人为我叫魂收精。打这以后,母亲再没让我干牵牛的活儿。
这样的磨面方式落后而效率又低,慢说母亲,我先厌烦得怕怕。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终于结束了牲口曳石磨的历史,改用电动,旋转速度大增,效率提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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