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小峪记
在长安的山水中,小峪算是我最熟悉的一条山沟了。这其中的原因,除了少年时代,长安修建小峪水库,我曾在此地劳动过几次外,再就是妻子老家清水头村在小峪口附近,每年去妻子家,辄得以常往。如以所去的次数计,我去小峪,当在四五十次左右吧。故小峪于我,已如老友,早已莫逆于心了。
出西安市,往东南行走三十多公里,途经杜曲、兴教寺、王莽村、清水头、郑家坡,即进入小峪。据清人毛凤枝《南山峪口考》记,小峪初名小义谷,盖峪中昔年有一孝义亭也。后乡人口口相传,谬“义”为“峪”,今则称为小峪矣。小峪东还有一条山沟称为大峪,旧时称为大义谷,其得名来历,亦和小峪相类。
小峪中多水,水出而为小峪河,下流途经我们村(稻地江村),最后入潏河。少时,我常在小峪河边玩耍,在河中戏水。那时,河水清澈,水中多鱼虾;河滩多白石,多沙滩。夏秋时节,天气和暖,漫步小峪河畔,蝉声盈耳,水流潺潺,树林荫翳,鸟鸣其间,天蓝云白,简直让人流连忘返。不过,这些都是已往的旧事了。近三十年来,由于人类的贪欲,小峪河已和全国各地的大多数河流一样,惨遭毒手。如今的小峪河下游,由于乡人多年的挖沙采石,早已是河水浑浊,鱼虾死尽。继之而起的是一河滩荒草。唯一堪慰者,小峪河入山部分,河水依然清泠,林草依然丰茂,沙石依然洁白,自然于此,还保留着它原来的面目。此亦算为杜甫诗“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作一注脚吧。
小峪很深,过去曾是通往陕南柞水县的一处要道,上世纪八十年代前,还多有旅人行走。近年来,因西汉高速开通,这条古道,方被废弃。据附近乡人言,秦岭分水岭上,前几年还住有人家,供应南来北往的旅人食宿,今则已迁往他处。岭上仅留破房数间,及一座老庙的遗址,齐腰高的荒草,已封死了道路。我到小峪去,多是为了远足和游赏,一般走到小峪河村,就归去了。至于大金坪、小金坪,距小峪河村还有三四十里地,我从未去过,就遑论秦岭顶上了,那里几乎离峪口有六十多里地呢。入峪,初为小峪水库,但见一泓凝然的绿,在山谷中蜿蜒;风起处,吹起涟漪无数;两边则是青翠的山,高耸了,直插入黛色的天空。一条丈余宽的简易公路,就缘了水库的西岸,在半山腰穿行。路就像一条带子,紧紧地缠在了山腰上。行进在路上,下临一潭绿水,上顶一片蓝天,吹着山间的清风,呼吸着山中的空气,心情一下子就变得轻松起来。若再有二三朋友相伴,边走边谈,那不啻是在享清福了。复前行,约三四里地,则见一村落,人家如星,散落于河道两侧,或逐水而居,或倚岩而住,百十户人家的样子,此即小峪河村。村人质朴,见人一笑,一句“来了”,再无多余的话,便自忙自己的事去了,一任来人在峪中游走、赏玩。我曾多次去过小峪河,每次去,均满怀了无限欣悦。今年夏天的一个傍晚,应村民寿生之约,我和国画家王归光、李新平兄还去小峪河吃了一次鳟鱼呢。寿生曾当过村长,头脑活泛,待人实诚,在峪中开了一家鳟鱼馆,养殖、售卖鳟鱼,生意很好。归光、新平二兄经常到秦岭山中写生,遂和其相熟。据归光兄讲,他每次随先生赵振川进小峪,吃住全在寿生家。那次我们去,吃了烤鳟鱼,也喝了不少的包谷酒,归去时,已是月悬半山,虫鸣四野了。
我去小峪,还有一个原因,这就是我的两位中学同学田康群、山信居于此。我已三十多年没有见过他们,我每次去,常希望见他们一面,但次次失望。据村人言,田康群现在广西一家电视台工作,山信则在山外一所小学当老师,二人一年中很少回家。但我还是很想念他们,我至今还能回忆起田康群那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和锦绣文章,亦能忆起山信右耳垂上那颗奇异的痣。也不知他们生活得还好吗?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又到秋天了,小峪山中的满山翠叶,经了秋寒,又该转红了吧?何日抽暇,当再去一趟小峪,究竟那里曾经有我的两位同学生活过,更何况,还有一山的萧萧林木,和满河川诗意的白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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