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敬意在永远
《花魂》是我已经发表的成百上千从而连绵起伏的作品中的第一篇散文。
没有谁能忘记是哪位编辑把自己的文字第一次变成了具有公开传播性质的作品,这如谁也忘不了第一次脱怀独行,第一次入学读书,第一次恋爱,第一次劳动获得报酬。可惜我不知道是哪位编辑推荐了我的第一篇散文,使它正式登出。我只知道自己把稿子寄给了西安日报社。
其时我20岁,于陕西师范大学攻政治教育专业。1980年暑假,我在校园篮球场第一次看到了昙花,恰逢中国青年第一次讨论人生观和价值观,澎然有悟,灵感遂至,就作成散文。农村来的,巍然大都市,岸然文学界,我谁也不认识,无可奈何,便绕楼三圈,把稿子投入大学门口一个绿色铁皮邮箱里。这是当年秋天的事。冬天到了,1981年元旦期间的一个夜晚,我自习返回宿舍,准备洗漱休息,有同学告诉我:你的散文发表了!激然惊诧,不敢相信,按捺兴奋地从对门宿舍同学的桌子上取得晚报急觅,见我作品赫然刊于副刊上,才发现世事变迁,去年的日报在今年已经改版为晚报了。
由衷感谢西安晚报社,感谢审阅此作品的编辑先生!猜测着邮差把装有我稿子的布袋放到晚报社的收发室,晚报社的员工又把一堆一堆的邮件分流而下,我的稿子便漂到了文艺部。那么在这里是谁拆开我的信封,初读我的文章,又是谁再读,终于由谁签发了呢?不知道。一年以后遇到了张静波先生,请教之下,我感觉文章似乎是他发的,只是语焉不详。数年以后碰见米羲亭先生,循然而问,我又感觉文章似乎是他发的,然而口气不切。究竟不知道到底是谁为第一贵手,遂认为所有的编辑都是贵手。
几页隔空所寄的稿子,就这样使我和西安晚报社结缘成亲,涓涓如流三十二年,从彼一世纪到了此一世纪。我几乎每天读其报,信任它的消息,喜欢它的作品。窃以为它的格调正宗而不失轻松,风雅而含锋芒,厚重而带飘逸之气,遂能广布。它与西安这座城相得益彰。我读它,也诱导儿子读它,以养成一种不损身份的品味。
它的副刊显然是发表我散文最多的地方。一茬一茬的编辑,都以文章之大业,由老师变成了永远的朋友。李焱肃然谨慎,不过她一向不挡我的文章。她主编过一本书,也不漏吾作。张月庚发了我的散文以后总会说:“不错,不错!”旋即指点我向贾平凹学习,面垂殷殷之色。退休以后偶尔也有相聚,他仍会谆谆教诲。庞进是长我一两级的同学,曾经发过我很多稿子,也是可以交心的朋友。当年邓小平南巡骤起风云,中国士子猝然倾身经济,我和庞进遂策划了关于文化人下海经商的讨论。文章以通信形式发表,影响甚广,成为当时的文化事件。可惜几年之前以龙相争,伤了和气,思之每每怅然。这也足证龙是有问题的。久不晤面了,不过我记着他的好,并为他祝福。20世纪80年代由庞进援引,郭兴文遂得以相结。彼此同志,多有交游,年轻时候常干奇妙之事。其人具不羁之才,心旷而放,志远而疏,走路往往低着头喃喃自语,聚会发言便声撼屋宇。知识丰富,灼见迭出。我总是把思想坚硬的稿子寄给他,因为相信他思想之坚硬。他应该是发我文章最多的编辑。一旦赵发元主持文艺部的工作便有热闹了,其特点是频频活动。他经常邀我,1998年夏天还往我的斗室去小坐,遗憾我家没有空调,闷得他汗灌两颊,起身抓了一本杂志左一扇,右一扇,频频呼热。真是可哀,他永归得毕竟早了,这个肌骨之间冒火的汉子。杨立英执掌文艺部之后,副刊遂求新而充盈内涵。她对我的支持不仅仅是发我作品,尤在辟其版面给予宣传。我和她也合作过一些事情,以某次地域文化的征文活动极为成功。其人虽为雍容之女士,然而蕴含豪壮之气,识其大体,谙其世故,遂优游练达,风度自成。有一年一部黑书以我的署名遍布西安,李亚新仗义避毁,著文为我雪洗,我当然论兹念兹。我的散文在白重暄治下无不面世。他温良内敛,几次想以嘉言曼词送他,见其厚道之相遂难以张口,然而我记着他。高亚平在文艺部一晃而过,不过此兄弟也频频约我文章。我注意到晚报罕有答记者问刊出,但在2006年9月11日却刊出了我的几个关于教师节的观点。李晶之问巧遇其机,遂有吾答,感谢她了。我认识贾妍颇早,不过她在晚报编辑副刊以后才有了加繁的交往。她显然在研究当代文学趣味的流变,并孜孜以求作品之美,努力使其版面熏染一种气氛。她所刊发的散文不强题旨之宏大,然而当富含妙意深情。非常合适,我有软一点的散文就呈贾妍。不过我喜欢让文字棉里藏针,这应该是她会感到的,亏她法度有容,不拒吾作,感谢了。
还有一个人,只要我想起来,我就动容起敬,是雷培仁先生。1993年,我有新书出版,定下了签名售书的日子,遂在之前见他,冒昧往办公室去见他,提出可否先发一个消息。自知者明,即使遭拒,我也有充分理由接受,难得知人者智,他竟欣然同意了。我鞠躬感谢他,不仅因为他之所行顿显慷慨,也由于此乃天赐我一个长者的善举,在我那一段艰难的岁月,它仿佛冷得刺骨的冬夜忽然燃起的火光让我感到世间的温暖。一事相求的先生,请保重!在陈浩先生的任上,也有一次签名售书欲先发消息。他虽是社长兼总编辑,大权在握,不过我认识他甚早,属于故旧了,深知他宽和仁惠,达观远见,素有君子之风,遂没有任何障碍。帮人是德,也是福。能帮人就当帮人,多帮人便成盛德和大福。实际上不管是谁,帮人的能量也并非无穷无尽,一旦自己的能量消失了,想帮人也无法帮了,所以帮人要快,要赶前不赶后。这是我一直的主张,有神在上,我也是如斯为作的,可惜我人微位卑,能量小,功也小,然而心到神知,吾不欺世。
点点滴滴,历数前辈和朋友对我的扶助和支持,敬意绵绵,我的敬意在永远!
如果张静问我,那么我就这样答她,并会告诉她:真是幸运,晚报一直在给我提供平台,我广受其泽,使我成长壮硕,这从发表我的处女作就开始了,1980年12月26日晚报的试刊号上和1981年1月2日的第一个曲江副刊上便发了我的散文《花魂》。
二〇一一年十月十四日于窄门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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