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老屋的故事
今年元旦,儿子和妻子又去了一趟老屋,儿子按照我的要求照了几张照片,从画面上勾划了老屋的状态及那几棵顽强长着的树。这经历了四十年风雨的破败房子,倒塌的院墙、没精神的树木就像那没娘的孩儿在玫瑰红的夕阳照耀下,显得很凄凉。
那天晚上我看着这房子的照片,又想起了已离我而去三十七年的父亲,想起了他的一生不禁黯然泪下。为人正直、生性刚强、终生勤劳的父亲,在他六十一年的岁月里几乎一直在贫困线上挣扎,这座房子,几乎包含着他一生的向往、一世的追求。这也反映了那个时代相当多的农民的人生、一个生动鲜活的农村生活画面。
我们家在神禾塬畔,本来祖宗留有一个小院、有几间破房,可能祖上也出过文化人。听父亲说老庄子院子里原有梅竹、黄杨、冬梅等花草,可父亲几岁的时候爷爷和他哥哥、我的大爷吵架、一生气就一手领着奶奶、一手领着父亲,搬到了杜陵塬下住在亲戚家的桃园的庵子里,。爷爷在哪里租人家几亩地、农闲了还给出去给建筑物刻花挣钱养家。在哪里过了近二十年,有次得了感冒、一个半拉子杜曲医生下错了药使爷爷含冤而亡。从此十八岁的父亲就领着一家人流浪街头。
三十岁时他又返回神禾塬下、那时参加过辛亥革命、当过新军营长的大爷和他的两个已活到三四十岁儿子都已不在世上、只有两个已出嫁的姑妈和我家来往,老祖宗留的院子、房子已被他们卖给了别人。父亲一家只有租住在乡党的一座没有背墙的厦子里住。又过了五六年他在自家人留的一块地里盖了三间茅棚。这三间下雨时外边下、屋里小下如同酱油铺子一样的茅棚一直陪他过了三十多年,从旧社会到上世纪七十年代,虽然每年稻草下来重缮一次、就又像新的一样,可是每次下雨那个漏劲、他都有将它一把火烧了的心,从那时起他就一直想盖三间小瓦房。
记得每年过年过节父亲和我到韦曲附近的我姑姑家里去,走在西汤公路上,他总要给我指那家的三间红瓦小房,说等几年咱院子里的树长大了、咱们也盖这样个房子、以后给你娶媳妇呢,我心中似懂非懂,但也知道父亲的憧憬。
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一个春节,我正在长安一中上学,有一次星期六回家,父亲已经叫生产队将草棚拆倒了、只留个柴棚子他住着。院子里的树全伐了,横七竖八地堆满了一院子。土工是队上换土肥料、瓦工是个拐把子亲戚领的人,椽是我家棚上老椽,只洗一下就可以用。我也马上请了假、已经订了婚的岳母也来做饭。那是我才21岁,就一手抓一根椽,到附近的涝池里洗,说实话我房上的椽是不错得松木椽、很粗很直、只是头有点朽了,锯几寸就很好,就这样我和父亲奋斗了半个月、终于盖起了三间小瓦房,也是蓝转红瓦,在当时的我们村还是不错的,当然也拉了不少账;为了盖着房、父亲竟半个月睡不着觉。但是据我未婚妻说,当时她们在神禾塬畔干酸枣接大枣、曾有人感叹说什么时候我家也能盖这样的三间房就不错了。因为从神禾塬畔向下鸟瞰那一点点红瓦露在绿树之中、煞是壮观。
可是父亲在这座房里仅仅住了几年,紧接着就是我离开老家上了外地的大学,父亲在我毕业的前一年走了。我们结婚后妻子也是住了没几年,也工作到了政府机关,后调到阎良,那座房就闲在哪里。
这时候改革开放了村里前后左右都盖起了房,而且越盖越好、越盖越高、有平房、有两层、也有三层瓷砖贴面的。将我家的老房子慢慢夹在其中、明显落伍了。我老伴才来到阎良时还有乡党暂住在哪里,后来人家也盖了房走了,老屋就一直闲二十多年,成了丈人哥家的柴房子。
人常说,人是房的楦子,如没有人住、不动烟火房很快就坏了,因此从那时候起我每次回家都看到一副破败的样子,先是院墙倒了;后是院子里的树被门口学校的小学生一棵棵地折腾死了,原来的几十棵树只剩十几棵大的,最后又成了七八棵;再就是那房一年年地老了,最早是我结婚时屋里糊的顶蓬塌了,再是房的后檐里的瓦塌了一两平方。村里的不少老人都给我说,将房返修了吧,我想你有这能力、就当是替你父亲争气。
说实话盖点房我还是可以的,但妻子问我给谁盖,咱家谁回去住,你有房子、儿子有房子,咱们花钱干什么?就让那老房给咱家做纪念碑吧,真正倒了,咱们再说;一句话又问的我无话可说。
我家四代人从清末的两间青瓦房、到三十年代的草棚、再到七十年代的瓦房、最后到现在我和儿子的大单元房经历了三个朝代、也显示了从辛亥革命到共产党领导人民的解放的全过程,这也是个社会变化的缩影、更是一部改革开放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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