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医院候诊区
白天一天,候诊区都乱哄哄的。一拨连一拨的人们送生了病的亲人进入重症抢救室便被医生劝阻到候诊区,所有人都是一脸焦急,都是坐立不安。到了下午六时许渐渐人就少了,大概是去吃饭吧。七点多会有人带饭回到这里。
这时候,有个妇女带饭回来,身材肥硕的样子,看起来很健康,长着一个圆滚滚的臀,背一个鼓鼓囊囊的黄色大皮包,用两双一次性筷子穿了三个塑料袋在手上提着。她走向靠墙的一排椅子,将皮包卸下放到椅子上,大臀便很凑合的和皮包挤在一起坐下,整个人好像随时都能滚下来。她伸手把对面的另一排椅子拉拢来,三个袋子放上去,一个装米饭,一个是菜:蘑菇炒肉,一个是汤,汤放不稳,总想倒出来,她将袋子拿起,使劲把袋子系儿绑紧,放好。拨开装米饭的袋子,又拿起菜,一股脑倒进米饭里,掰开一双筷子吃开了。自始至终目不斜视,旁若无人,一定是亲人病重,在这儿时间不短了,把这当家了。吃完米饭,汤也喝了,掏出点面纸擦擦嘴,顺手收拾起所有垃圾,再用纸擦擦椅子上的残留,起来把垃圾扔进垃圾桶。再返回坐的地方,脱下外套,拉开皮包拉链,居然硬给塞进去,拉链再使劲拉上,用手拍拍再压压,又拿大臀去挤着坐——她想着皮包压身下能安全一点儿,或者是知道候诊区座位紧张不愿意占用别人的位置——脚便抬起搁到对面椅子上蹬了鞋,想睡,皮包垫着,卧不下去。便侧了身子,将大臀撅起,往下溜,肩膀带着头勉强支在皮包上,下边的脚很艰难地蜷曲着,上边的脚凌空挑起,似乎幻想着会有比如公交车上的拉手之类可以借力。肉色的丝袜上有一道脱了线,并在大拇指的地方破了一个小洞。
九点多的时候,候诊区人渐渐多了起来,陪护病人的人都不得不挤在这十来个平方米的地方一边等病人消息随时观察,一边趁晚上抽时间打个盹儿。甚至有人拿来了被褥、食物,堆在墙角、椅子下、窗台上,临窗有个换气扇在无力的转着。大臀已经睡得很香了,有两个妇女看见大臀的睡法,觉得可以效仿,那一排椅子是四个座位,她们俩先后坐上去都要学大臀,却是要么头枕不到低处,要么身子太硬蜷曲不下,左拧右晃一番,苦笑一下,罢了,还是坐在椅子上吧,只把脚平放到对面的椅子上,头后仰着,能睡就睡,不能睡让脚歇歇吧。十点半的时候,候诊区人已经满了,有像大臀一样睡着的还有在一排椅子上腿蜷起来占一个座位,上身占一个座位,侧着身屁股撅着,手拉着椅子扶手睡着的,有人直接坐到椅子上腿撑地,头后仰睡着了,有人拿捡拾的纸的包装箱撕开,铺在地上睡。十一点多,最里边有个人突然醒来,试着要出来,却被睡在地上的人挡了路,她迷迷糊糊踮着脚找空地走,不小心一个趔趄,碰到一排椅子上,除了大臀,所有人都惊醒,有人茫然眯瞪着眼睛,有人连声问:啥事儿,啥事儿!也有人起来上厕所。先前等在门外没地方睡的人便有趁机进来找地方的。短暂的混乱很快就又沉寂,有人伸手关了灯。外边走廊时不时会有送病人来的嘈杂声,却影响不到这里。
两点多的时候,满屋子的人俨然一大家子了,睡得很亲热,谁的电话铃声响起来,但没人理会。一个肥大男人鼾声正响,一个小伙穿着鞋的脚塞到一个老妪怀里,一个还算漂亮的姑娘头窝到胸膛上,睡得叫人心疼,一个老大妈居然盘着腿,睡在地上的一个人翻了一下身,伸展出胳膊,手却正抚摸了伸直腿半躺在椅子上的男人穿着鞋的脚。屋里散发着一股什么味道,一会儿若隐若现,一会儿扑面直来。或许从北,或许从南,或许从西,或许从东,因为病人的缘故,这些本不相识的人现在不顾形象,不问身份,挤睡在这里。他们大多看起来比较贫苦,可能没有条件去找宾馆歇息,而且要随时打探病人的消息,那顾这里什么环境,只求能在陪护病人辛劳之余歇歇脚,最好的是能打个盹儿。这些可怜的人啊,他们谁不认识谁,就这样挤睡着,做着同样的梦:明早太阳升起,亲人痊愈,跟着他们生龙活虎的回家去,睡舒服的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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