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后院的童谣
儿时,常常埋怨妈带我们玩的时间太少,不像有些孩子可时时在妈的怀里得到呵护。
十分羡慕家里有奶奶爷爷带的孩子,会学说很多曲儿。这些曲儿,是这些孩子爷爷的爷爷、奶奶的奶奶传下来的,古老而家常,像家里几代人传下来的瓦盆,几代人传下来的醋根,越老越光,越老越香。那音调,那叙事,如暖暖的流水,浸满了孩子的小小心窝,即使孩子长大了,甚至到了老年,这些流水的印痕还会清晰可见。
当然,也有很少的时候,在老家的后院,夏夜天如水的月光透过后院哪几棵高大的榆树叶冠,碎银无处不在地漫在井台,爬上墙头,也照花了妈的脸。一天在地里劳作下来,待收拾完全家的吃喝,灶房里已是漆黑如墙了。好在六月的月亮十分的亮,院子里、后院里都水银漫地,无声无息。只有这时,妈才有空与我们坐在用凉水擦过的苇席上,一手摇着扇子,为我们驱赶着蚊子,一面为我们说起如诗的童谣:
月亮爷,
明苍苍,
我在河里洗衣裳。
洗的净净的,
槌的硬硬的,
打发哥哥出门呀。
去呀骑的大白马,
回来坐的花花轿,
一对龟兹一对号,
把老娘吓了一大跳。
也是月亮太解人意了,似乎也在树梢上听,这么优美的歌谣,由妈的口里飞出,笑乐了我,同样迷住了月亮:
咪咪猫,
上高窑。
金蹄蹄,
银爪爪。
上树去,
逮嘎嘎。
扑噜噜,
都飞了,
把个老猫气死了。
拿盐来,
拿醋来,
都吃老猫的咸肉来。
抢忙吃,
抢忙咽,
碎猫回来看不见。
一个活灵活现的猫,一树机灵活泼的小鸟。妈妈继续摇着扇子,一个个的蚊子被扇子煽出的风吹得无法落下,妈妈话语一转,以更柔美的声音唱出大哥、老太、姑娘、孙猴:
板凳板凳摞摞,
里头坐个大哥。
大哥出来卖菜,
里头坐个老太。
老太出来烧香,
里头坐个姑娘。
姑娘出来磕头,
里头坐个孙猴。
孙猴孙猴你甭哭,
我给你割肉打豆腐。
肉有了,豆腐有了,鸡呢,鸭子呢:
打箩箩,
喂面面,
小姑来了吃啥饭。
杀鸭子,
鸭子嘴长。
杀母鸡,
母鸡下蛋呢。
杀公鸡,
公鸡叫鸣呢。
月亮越来越高,月光越来越白,劳累了一天的妈确实累了,已经是闭着眼睛在继续唱着,声音越来越小,有些几乎是喉咙里和鼻腔里的微响,一些含糊不清的歌词我是后来根据音调才知道的:
红豆豆,
绿米米,
我给我婆端椅椅。
我婆说我好乖娃,
我在后院栽菊花。一
把菊花没栽了,
听见黄狗咬。
黄狗黄狗咬谁呢?
咬媒呢。
媒人媒人你坐下,
我给你烧茶馏馍呀。
锅打了,
水漏了,
媒人也给喝够了······
妈已进人了沉沉的梦乡,手上的扇子隔一会儿机械地煽一下。我也早就睡着,可能在做梦,嘴裂开着,一线口水流过耳边,把席子湿了一块。只有月亮还在不倦地挂在西边,地上的碎银也渐渐地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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